第2章 白梅血
狂风呼啸，裹挟着暴雨，将破败的庙宇拍打得摇摇欲坠。破庙内，残烛在穿堂风中挣扎摇曳，昏黄的光晕如豆，在墙壁上投下影影绰绰的诡异影子，给这阴森的空间添了几分神秘与惊悚。黯淡的光线中，苏挽晴腕间的银铃忽青忽紫，幽光闪烁，仿佛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冷月心面色凝重，缓缓抬手，动作迟缓地撕开染血的袖口。随着布料的剥落，小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孔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这些针孔，竟诡异地排列成北斗七星状，与凌霄阁惩戒叛徒时所用的“锁魂钉”位置分毫不差。那一个个深陷的针孔，像是岁月留下的狰狞伤疤，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往。
“别看。”冷月心低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在极力守护着一个不愿被人触及的秘密。她迅速扯下半幅幔帐，试图遮挡住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可发梢滴落的水珠，不受控制地在石板上晕开，渐渐汇成一个古怪的图腾。
楚昭然见状，心头猛地一紧，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猛地按住冷月心执剑的手，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惊问道：“这是倭寇海图？”
冷月心的剑尖，恰好停顿在图腾的最后一个弯钩处，闻言，眼尾的朱砂痣微微颤动，像是被触动了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她沉默不语，却突然抬手，动作干脆利落地挑开楚昭然腰间玉带，冷冷吐出两个字：“脱了。”
“姑娘这是……”楚昭然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解。
“你后背的倭刀纹身，”冷月心目光如炬，手中剑锋贴着楚昭然脊梁缓缓游走，仿佛在探寻着什么，“和赤鲨帮主左卫门胸口的家徽很像。”
就在这时，苏挽晴腕间的银铃骤然急促作响，尖锐的声音划破破庙的死寂，如同警报般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药篓里，三只碧眼蟾蜍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嗖”地窜了出来，蹦向庙门口堆积如山的带血绷带，它们的动作敏捷而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楚昭然转身查看，慌乱间撞翻了药罐。泼洒而出的紫苏汁液，顺着地砖缝隙蜿蜒流淌，竟显露出一个焦褐色的“卍”字纹。他瞳孔骤缩，眼中满是惊恐，失声喊道：“这分明是东厂焚尸灭迹专用的火油痕迹！”
冷月心反应极快，瞬间扬袖，一股凌厉的劲风扫过，烛火“噗”地熄灭，整个破庙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三人鼻尖几乎相抵，蜷缩在神龛后，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十二人，是锦衣卫的蟒皮靴。”冷月心压低声音，吐息间，那熟悉的白梅香混着刺鼻的血腥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让人愈发感到紧张和压抑，“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支鸣镝箭如闪电般洞穿苏挽晴的广袖，巨大的力道将那些带血绷带狠狠钉在供桌上。火把光晕摇曳，众人看清了追兵身上的飞鱼服，可在那之下，竟隐约露出幽冥城的墨玉腰牌，一时间，局势愈发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
“闭气。”苏挽晴来不及多想，迅速弹出两粒朱红药丸，自己却一仰头，咽下一颗靛蓝丹丸，动作果断而决绝。
冷月心眼疾手快，突然扣住她喉头，质问道：“九幽断肠散？你要在朝廷鹰犬面前毒发身亡？”
苏挽晴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无奈与悲凉，仿佛早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缓缓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片紫斑，轻声道：“三日前被赤鲨帮的苦无所伤时，就注定了……”
楚昭然的动作比思绪更快。等他回过神时，双手己施展凌霄阁的独门手法，迅速封住苏挽晴七处大穴。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那奇异的温热让他心头一颤，这感觉，竟与药王谷典籍里记载的“碧血丹心”之症极为相似。
冷月心见状，毫不犹豫地用剑鞘重重敲在他腕间，急促道：“屏风后有个地窖。”
此时，追兵的脚步声己在门槛徘徊，每一步都踏得人心惊胆战，仿佛死亡的倒计时。苏挽晴突然一咬牙，咬破舌尖，“噗”地喷出血雾。刹那间，那些碧眼蟾蜍像是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瞬间胀成皮球大小，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轰！”爆炸声轰然响起，气浪席卷而来，震得破庙摇摇欲坠。冷月心眼疾手快，拽着两人纵身一跃，坠入地窖。落地时，她后背重重砸在楚昭然胸口，黑暗中，只听“嘶啦”一声，帛裂之声响起，她脸上半幅面纱飘落在青年唇间，带着丝丝凉意。
“别点火折子。”苏挽晴喘息着，抬手按住楚昭然的手，声音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血咒发作时，我的眼睛……”
话音戛然而止。一缕月光，恰到好处地从地砖缝隙漏下，照见她瞳孔里游动的金线，仿若双蛇交缠，诡异至极，让人毛骨悚然。
地窖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头顶不断有尘土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坍塌。冷月心剑锋一转，抵住楚昭然咽喉，沉声道：“上面在用霹雳堂的火雷。”她发间的白梅香，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突然浓烈起来，“抱紧苏姑娘，西南角第七块砖。”
楚昭然依言揽住苏挽晴，就在这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冷月心后颈浮现出幽蓝刺青——正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鬼面修罗图，惊得他差点叫出声。
怀中人忽然剧烈抽搐起来，一口黑血喷出，在地面蚀出“快走”二字。
“得罪了。”冷月心并指如刀，狠狠劈向苏挽晴后颈，转头时，烧伤的右脸擦过楚昭然下颌，带着粗糙的触感，“记住，药王谷的人从三年前就开始……”
“轰隆！”一声巨响，彻底吞没了后半句话。楚昭然在塌陷的地道里飞速坠落，最后看见的，是冷月心逆光抛来的寒玉簪。簪头绽放的血色烟花中，那张凌霄阁主的脸，清晰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