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过的镇政府大院弥漫着腐木气息,陈宇攥着防汛值班表推开物资仓库铁门时,手电筒光束里突然闪过半截烟头。赵主任的鳄鱼皮鞋尖从堆叠的救生衣后露出,正在通话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省巡视组下周进驻,那批账本今晚必须......"话音戛然而止,陈宇迅速关掉手电,后背紧贴潮湿的砖墙8。
"陈干事?"晓晴的声音从仓库外传来,她怀里的应急灯将人影投在斑驳墙面上。赵主任的脚步声突然转向,陈宇来不及思考,拽过晓晴滚进霉味刺鼻的旧棉被堆。女人发间的野菊香混着仓库的樟脑味,让他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两人跌进泥浆的瞬间。晓晴的呼吸喷在他喉结上:"王二柱家的沙场...咳...有批水泥标号不对......"
他们摸黑溜出后门时,老张正在防汛指挥室用铅笔头敲击全县水系图。这位老民政的茶杯底下压着张泛黄照片——2003年清泉河决堤现场,浸泡得发白的"危改示范村"牌匾半埋在淤泥里,与此刻电脑屏幕上的防汛物资清单形成刺眼对比12。
"省道三处涵洞的防洪闸备件,系统显示上月刚检修过。"陈宇把U盘插进主机,林悦远程传来的水利局内网密码正在生效。晓晴突然按住他握鼠标的手:"你看这笔采购单!"屏幕蓝光映亮她鼻尖的汗珠——五百个救生圈采购价竟高达九十八元每个,而淘宝网最新成交记录显示同类产品不过二十三元10。
县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得人太阳穴发胀。李大叔握着陈宇带来的营养品,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紧他手腕:"昨儿夜里,沙场运渣土的卡车...咳咳...把后山的防洪林轧出条道..."老人剧烈咳嗽着,在陈宇掌心画了个月牙形符号。这是三个月前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代表"证据己藏好"。
陈宇摸黑爬上后山时,诺基亚1100的蓝光突然照亮前方——晓晴正用瑞士军刀撬开棵老槐树的树洞。防水的牛皮纸袋里装着王二柱沙场过磅单,最新日期显示就在清泉河水位突破警戒线的当天,仍有三十车鹅卵石运往下游15。
"你手机在震。"晓晴突然提醒。林悦发来的彩信里,赵主任正在市水利局招待所走廊与陌生男人握手,照片角落的电子钟显示拍摄于昨夜十一点。陈宇放大画面,那人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截工作证,分明印着省巡视组联络员的字样18。
防汛警报突然划破夜空。陈宇冲向河堤时,看见老张举着扩音器在雨幕中嘶吼,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2003年抗洪留下的旧伤。浑浊的浪头拍打着新筑的堤坝,本该用钢筋加固的断面,此刻的竟是编织袋填充的碎砖20。
"陈宇!"晓晴的尖叫与手机震动同时响起。林悦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小心车",他转身时刺目的远光灯己逼近面门。千钧一发之际,老张的铜头皮鞋狠狠踹在他腰侧,两人滚下堤坝斜坡的瞬间,渣土车碾碎了他们方才站立的水泥桩22。
泥浆灌进鼻腔的刹那,陈宇听见晓晴在岸上哭喊,混着赵主任用卫星电话指挥抢险的镇定嗓音。防水袋里的证据紧贴胸口发烫,他知道这场暴雨冲刷的不仅是堤坝,还有那张笼罩清泉镇十五年的权力暗网。而此刻在省城加班的林悦,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附件皱眉——那是陈宇冒险传来的加密账本,首行赫然写着某位市领导女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