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账里的刀光

晨露还凝在镇政府大院的老槐树叶上，陈宇的钢笔尖己经在扶贫项目台账上悬了整整二十分钟。镇财政所新拨的三十万产业扶持款，账面上竟有八万元缺口像把钝刀横在他喉间。玻璃窗外飘过党政办小王哼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调子，那声音裹着初秋的凉意钻进他后颈。

"陈主任，周镇长让您现在去小会议室。"党政办李姐叩门时，指甲上的红蔻丹在晨光里晃得刺眼。陈宇合上账本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指腹在仿皮封面上压出两道汗渍。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飘出铁观音的焦香，周传福正用紫砂壶往三个白瓷杯里斟茶。分管财政的副镇长赵明德窝在藤椅里，手里盘着两枚核桃发出细碎响动，见到陈宇进门，核桃声戛然而止。

"小陈啊，市里刚发了个急件。"周传福推过红头文件时，腕上的檀木手串磕在玻璃茶几上，"要求各乡镇本周内报送产业扶贫典型案例，你手头那个土蜂蜜合作社不是搞得有声有色？"

陈宇接过文件的手指微微发僵。三天前合作社理事长老孙头才跟他诉苦，说冷库压缩机老化导致三百斤原蜜变质，账上却赫然列着两万八的设备更新费。此刻赵明德忽然插话："周镇这茶是武夷山正岩的吧？听说今年岩茶价格涨了三成，像咱们这种清水衙门可喝不起哟。"

"老赵这话说的，我这是上月去市里开会，农业局马局非要塞给我的。"周传福笑着揭开壶盖，陈宇瞥见里面翻滚的茶梗分明是普通铁观音1。他咽下舌尖的苦涩，将文件轻轻推回茶几中央："周镇，合作社的冷链设备确实需要升级，您看能不能从镇里专项资金......"

话没说完就被赵明德的冷笑截断："专项资金？上个月给敬老院买轮椅还赊着账呢！"他忽然倾身向前，核桃在掌心敲出脆响："不过我倒听说个法子，北山村的扶贫车间项目还剩笔尾款，要是能把设备采购合并到那边......"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陈宇想起上周扶贫办小林醉酒时嘟囔，说赵明德小舅子开了家农机经销公司。他着茶杯上"清正廉洁"的鎏金字，话在嘴里转了三圈才吐出来："合并采购确实能省招标流程，不过市审计局刚发了89号文，要求十万以上支出必须......"

"文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周传福忽然起身，白瓷杯底在玻璃上拖出刺啦一声，"小陈啊，你研究生学历，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懂政策。这样，你做个方案，把合作社和扶贫车间的设备需求整合起来，明天上午跟我和赵镇汇报。"

陈宇走出会议室时，后襟己经洇湿一片。走廊拐角闪出个窈窕身影，招商办的柳蔓今天穿了件月白真丝衬衫，发梢扫过他的袖口："陈主任脸色这么差？我那儿有新到的明前龙井。"她指尖划过他手背，塞来张写着房号的便签纸。

夜幕降临时，陈宇在办公室按下计算器最后一个键。台灯照着他用三种颜色标注的报表：黑色是账面数字，红色是实际支出，蓝色则是北山村扶贫车间那笔蹊跷的尾款。当三个数字在某个节点重叠成深紫色时，档案柜后的老鼠突然撞翻了什么，惊得他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墨痕。

"还没走啊？"门卫老张的探照灯扫过窗户，"对了，下午赵镇司机送来箱苹果，说是让你带给合作社老乡的。"陈宇掀开纸箱，二十斤重的"苹果"下层，赫然躺着西条软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