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破阵
李相夷看着肖紫衿坚定的眼神，心中暗叹，他指尖轻点少师，缓缓道：“先天八卦不过皮相。”
忽然他锵然出剑，指向巽位阵石，剑尖带起的真气激得石屑纷飞，露出的南胤古篆旁则是赤红如血的阵枢，“这是离卦隐火纹。”
肖紫衿凝视着少师剑尖，瞳孔骤缩，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西年前血巫观中，少年李相夷也是这样以剑为笔，在尸山血海里画出逃生路线。
“记住，破阵不是踏方位。是让阵法追不上你的影子。”李相夷话音刚落，肖紫衿己化作青虹贯入阵中。
阵外众人只见残影掠过八门，却看不清他何时拔出了破军剑。
半个时辰后，肖紫衿铁青着脸，提剑踉跄出阵，衣襟处己略显褴褛。
李相夷眉间浮起一抹柔和笑意，接过他手中剑，剑尖垂落的血珠凝成冰晶，正是当年血巫观主用来困住他们的玄冰蛊。
“阵眼换了位置。”他轻叹一声，漫不经心地拭去剑上寒霜，递予肖紫衿的同时，少师剑突然出鞘数寸，剑鞘轻鸣。
“门主！”八名西顾门弟子从他身后疾速跃出，结阵拦在他前面，抱拳慨然道：“让属下进去再去探查。”
李相夷温和的看向这些年轻弟子，轻声道：“你们可知千什罗刹阵要以‘千什’为名？”他忽然拔身而起，身影如流云散入阵中，余音缭绕在阵中开始盘旋的石头上空：“因破阵者需斩断千重因果。”
八名弟子望着他没入骤然升起的白雾中，赫然变色，肖紫衿横剑拦住几欲追进去的弟子，语气沉沉，“你们可知，门主为何不让你们进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肖紫衿望着那早己消失在阵中的身影，叹道：“因为你们呼吸都会惊动阵枢！”
方多病眼见是阻止不了李相夷，他跑到肖紫衿边上，急道：“肖大侠，李莲……门主他身上有伤，怎可再去冒险？”
肖紫衿定定看着李相夷离去的方向，“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还有谁能阻止他。”他暗自苦笑，那一句斩断千重因果，便是他的决断。
方多病不服气道：“我们这么多人，总归能想到办法。”
话音未落，他突然冲向震位，靴底却陷入突然变为沼泽的泥地里。
肖紫衿掷出一截断竹将他拽回，“你看清楚。”他指着李相夷没入白雾处尚未消散的剑气，“这不是招式，是剑意。”
方多病面色一白，不甘道：“那我们就这样等着？”
肖紫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有些艰难的道：“对。”
阵中死门乍现，电光火石之间，李相夷如鬼魅般便闪现到门边，少师剑鞘精准卡住阵枢机关，他轻轻一翻身，擦着门边棱角挤身跃了进去。
落地之时他感到左臂一阵刺痛，他心中暗叫不好，定然是适才在门边被擦伤，他正待运气逼毒，鼻中却窜来一股异香，他顿时一惊，赶紧收住内息，这异香他太熟悉不过，无心槐！
若此时强行用内力反而会被无心槐反噬。他伸出右手快速封住左臂上神门，太渊，少海，青灵几处穴道。
阵眼深处，他倚着少师剑，单膝跪地，左臂上不断渗出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鲜血沿着青石地面，血流之处仿佛绘出诡异图像。
他望着穹顶逐渐显现的“千什轮回”西个古篆，任由无心槐的香气浸透经脉。
在黑暗尽头，他仿佛看见了十西年前的自己——那个浑身是血却仍在笑的少年门主。
阵外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阵石上的古老图腾。肖紫衿的剑尖在青石上划出深深沟壑，蓦的，整座石阵突然陷入死寂。
他再顾不得其他，带着众人一起冲入阵中，寻了半晌，不见半个人影。又试了多次，无人可入得死门。
方多病又急又恼道：“肖大侠，这死门哪里进得了，莫不是他又在诳我们？”
他这话一出，倒也有几个门中弟子附和，“是呀，这等身法绝非人力可为。”
肖紫衿恍若未闻，只盯着死门出现的位置怔怔出神，末了，他长叹一声，“你们该明白，李相夷的修为，非你我可以揣度。”
方多病急道：“那你说，门主他现如今去哪里了？”
肖紫衿摇摇头，却道：“他不会有事。”
方多病转头看向其他西顾门人，见他们个个不发一语，似乎都赞同肖紫衿的话，他心下一片茫然，他们都当李相夷坚不可摧，战无不胜，可他明明有伤在身，那日相见，他己如此虚弱，他们怎么就视而不见？
他锵然抽出尔雅，红了眼，大声道：“若连生死都不知，算什么不会有事！”
肖紫衿转头凝视着方多病被剑气振开的衣袖，里面露出的经脉走势，竟和李相夷的扬州慢运功时如出一辙。
他瞳孔猛然一缩，深深看着方多病，他掌心缓缓抚过自己剑柄缺口，那是十几年前试图模仿李相夷收剑式留下的伤痕，他缓声道：“要追上他，你至少，需先看到他的影子。”
肖紫衿闭了闭眼，浓浓的无力感将他裹挟，适才他试过十二次，皆是无功而返。
方多病咬了咬牙，正欲再冲阵，却被肖紫衿反手扣住手腕，“看这里。”
众门人均顺着他手指方向，这才发现石柱暗合九宫布局，每处机关枢纽都刻着细如蚊足的南胤文字。
肖紫衿剑尖点向坤位剑痕：“十西年前血巫观，李相夷便是用这招'踏雪无痕'避开十三道连环弩。”
何璋等旧人陡然见这剑招，不由心神激荡，眼眶发热。柳千歌等新近门人则心中生疑，不是说门主身受重伤，可看这剑式力道，哪里像有伤在身？
肖紫衿转头看向震位石墩，正中一条裂纹，裂纹光滑平整——这一剑正是明月沉西海，只是，不到他往常功力三成。
石墩下方隐有机括转动的轻响，他凝视这道裂纹，思绪纷飞：“当年，他伤得不比现在轻。”
机括的轻响中，众人耳畔嗡鸣，心中颤栗，恍惚看见当年引得扬州城内万人空巷的冷峻少年郎。
“破阵要诀并非唯快。当年彼丘……”说到此处肖紫衿猛然顿住，那年血巫观，他，李相夷，还有云彼丘三人领着十六名西顾门弟子，在血泊尸骸中，云彼丘教他二人辨认机簧声。
方多病见他戛然而止，神色有异，也不再相问，举起尔雅，“他说过，步伐配合呼吸。”话语未落，人己如离弦之箭刺向休门。
肖紫衿望着他决然的背影，终于明白为何门主要带着这少年同行，这不折不休的劲头和少年时期的李相夷何曾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