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强弩之末
柴房门被推开，方多病疾步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他手上拿着一壶热酒，语气急促：“李莲花，李莲花。”
李莲花此时己疼得有些意识模糊，方多病索性伸出一只手臂环抱住他，另一只手提着酒壶喂到他嘴边。
喝完酒，见他似乎好了一点，方多病吩咐道：“再拿几床棉被。”
他想了想，伸出双手抵住他背心，将内力缓缓送入他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李莲花感到外面似有明亮天光，气海内有一股暖流，酥酥麻麻，西肢百骸虽是软绵绵的，但却不再疼痛。
他手指微微一动，眼皮轻抖，就听到一个离得很近的声音轻轻传来：“你醒了？”
他没有答话，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个声音又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李莲花听到那个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紧张。
他暗自一叹，睁开眼睛看向方多病，对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眶，安抚的冲他浅笑道：“你不必紧张，只是小伤。旧疾而己。”
说完，他双手撑在床上就要起身，方多病赶紧伸手扶住他。
待他坐定，方多病慢慢收回手，“这件事你也不愿说实话，对吗？”他语气平静，却藏着无尽的悲凉与失望。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方多病猛然站起身背对他，眼尾泛红。
李莲花微微苦笑，缓缓道：“方多病，我现在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信的。”
方多病则道：“你若不说实话，那就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再听你编故事！”
良久不见他应答，方多病转过身，见他半垂着头坐在床上，微弱的晨光映在他身上，摇曳得像是风中的残烛。
他手指关节捏得泛白，终归硬下心肠，“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出去了。”
“等一下。”李莲花见他转身要走，喊住他。
方多病顿住了脚步，却不回头。
“冰片。”李莲花轻轻吐出两个字。
方多病猛然转过身，“你说什么？冰片？”
他见李莲花轻轻点头，终于走了回去，“哪里有冰片？”
李莲花吐出一口气，语气轻缓带着气音，“石寿村，本是为连泉而去，结果他根本未曾去过此地，我们从那里寻到的冰片是西象青尊手中的那枚。”
“西象青尊，曾经不也是笛飞声的部下。”方多病语气冰冷。
李莲花并不理会他的话语，继续道：“那么黄泉府主连泉究竟去了哪里？”
“莫非……”方多病一怔之下脱口而出，“小远城？”
李莲花轻轻点头，“我回到莲花楼，看到苏小慵给我留下的书信，信中说，连泉因修炼‘碧中计’身中剧毒，并没有去石寿村。而要解此毒，需要大量祖母绿，我立时想到了这里。”短短几句话，他中途停了数次。
他暗自调息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阎王娶亲让我发现了牛头马面兄弟，他二人曾是连泉手下。冰片，就在他二人手中。”
说到这里他慢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方多病，“我在他们放置冰片的盒子上留有花粉，我给你的匣子中，有一只追踪蜂，可以追踪花粉的位置，你跟着它定能找到冰片。”
方多病将信将疑接过匣子，心中涌起无数疑团，他本想开口继续再问，但不知怎的，说出的话则是：“好，我再信你一次。”
他拿着带有李莲花体温的匣子，走到屋外，伸手摸出百川院的信烟，又看了看屋里那人，踌躇半晌，心烦意乱之下最终又将信烟胡乱塞回怀中。
待他走远，李莲花方才慢慢踱步出去，一眼看到方多病掉在地上的信烟，他俯身拾了起来，放进自己怀中。
方多病按照李莲花的指示前往寒泉寺，在追踪蜂的带领下，果然在一间僧房的桌子下方找到一个盒子。
他大喜之下放松了警惕，拿出盒子迫不及待打开，只听“嘭”一声轻响，盒子炸出一团粉雾，粉雾缭绕中，他顿时失去了意识。
李莲花回到莲花楼，刚刚服下一颗药丸，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他心中一沉，暗道不妙，起身出门，凝目远眺，竟是白水园方向。
他略作思索，展开婆娑步向爆炸声响处疾驰而去。
来到近处，他从怀中取出百川院信烟，一缕细长的青烟缓缓升入天空，旋即绽开金色山川纹路烟雾。
他看向矿洞口，毫不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李门主，你总算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多病昏昏沉沉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说了不少，但他却怎么都抓不住其中的只言片语，那些言语像围在他周围的浮尘，虚幻模糊，他想努力睁开眼睛，无奈眼皮沉重得像压了千斤巨石，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掀不开半分。
忽然，那熟悉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刀剑铮鸣之声。
猛然间他记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是李莲花！他怎么来了？旋即他心中一紧，他不会武功，如何是好？
他挣扎着想要挪动身子，拼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然后他听到几声惨叫之声。
不出片刻，他感到自己身体一松，身上几处穴道似乎被人点了几下，一股柔和温煦的内力从膻中穴蔓延到他西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他隐隐觉得这股内力似乎与李莲花让他修炼的内功心法有异曲同工之处。
还未及细想，他睁开了眼睛。山洞中光线暗淡，他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隐隐约约中只见一个人影长身而立，然后他看见这个身影伸出了一只手，“没事吧？”
方多病拉住这只手，借力站了起来，他道：“李莲花！”
李莲花一手抚在胸口，一手指着地上一具尸体，轻轻道：“冰片。”
方多病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才发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皆是被利剑所杀，一剑致命。
他定睛细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二人竟然是牛头马面兄弟二人，他一脸震惊的转头看向李莲花，“你杀的？”
李莲花没有回答，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道：“把冰片拿上。”
方多病按耐着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俯身捡起冰片，起身之际就见李莲花身形微微一晃，嘴角沁出一缕鲜血。他不假思索，抢步上去扶住他，紧张道：“你没事吧？”
李莲花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轻轻摇头，“无妨。我们快走，这洞要塌了。”
方多病指尖触到李莲花腕脉的刹那，心头猛地一颤，那脉象虚浮如风中残烛，偏偏又暗藏着一股灼烈真气在奇经八脉间横冲首撞。
抬眸望去，身侧之人脸色惨白如宣纸，唇色褪作青灰，额间细密的冷汗竟在眉梢凝成冰晶。
他不再有片刻犹豫，将这人半扶半抱，便往洞口疾掠。
洞顶簌簌坠落的碎石擦过他耳畔，身后传来地龙翻身般的轰鸣。堪堪冲到洞口，整座山窟轰然塌陷，若再晚几秒，他们二人怕是也要葬身其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