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憋着一肚子气走回客栈,远远就看到旺福像一只小鸟欢快的向他跑过来,手里还挥着一封信。
“少爷。”旺福跑到方多病身边,开心的道:“我刚从‘得银’钱庄收到一封信,是我一个远房堂哥寄给我的,说是嘉州灵山道场在寻灵童,他信中说那灵童的特征描述得竟和我一模一样,我想着去看看,不指望能选上什么灵童,但万一能寻到我爹……”他跟在方多病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方多病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少爷,您……您怎么了?”旺福这才注意到自家少爷满脸的不痛快。他心头一沉,缩了缩脖子,放低声音小心道,“若您觉得不妥,我……我不去便是。”
方多病停下脚步,放缓了语气:“旺福,我是因为其他事情气恼。你要真能寻到你爹,我自然也是极开心的。你放心,我们一起去。”他此时想清楚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李莲花和妙手空空去了哪里,不如先去嘉州灵山陪旺福走这一趟。
不出数日,三人就到了嘉州。嘉州地处西南,人口不多,但却依山傍水,饮食尤其丰盛,百姓生活倒是有滋有味。进得城来,一路都是小摊小贩,售卖各种小吃糕点、饮水,甚是热闹,方多病等人囊中羞涩,嗅着酒楼飘出的美食鲜香,方多病吞了吞口水,忍了又忍终归没有进去。寻了一个路边茶水摊,差旺福买了几张烧饼,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方多病问起摊主:“小哥,你可知灵山道场如何去?“
摊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容满面道:“我瞧公子您,可不是本地人,您也听说了灵山之事?“
“什么事?“方多病一头雾水。
摊主双手在前襟上揩了揩,凑近了些,神神秘秘道:“前几日灵山掌门当着众人的面坐化金身,传遍了整个嘉州。“
“坐化金身?“方多病更是莫名其妙。
“哎,就是升仙了,当神仙去咯!“摊主一脸羡慕。
“他死了?“方多病恍然。
”公子,话可不能这么乱说啊!“摊主有些不高兴,”看在你是外地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当时王掌门向往常一样开坛讲法,讲到一半,他忽然说,‘突然受到上苍感应,要飞升了。‘话语刚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一座金身,灵魂飞升了。然后飘下一张字条,上面详细写了继任者的年龄,容貌,特征。这几天灵山道场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多少人带着自己小孩前去。“
“王掌门坐化,你亲眼所见?“方多病匪夷所思,决然不信
“我倒是想见,不过没这福分。但见到的人多了去,大家都这么说,还能有假!“摊主耿着脖子理所当然的道。
“多谢小哥。“方多病让旺福多给了他几文钱,就往灵山道场方向走去。
灵山派后院一处朱漆剥落的侧门边,一名灵山弟子横眉立目,将一个布衣青年推出门外,青年男子踉跄倒退三步,腰背撞在石狮底座上,扬起一阵浮尘,那弟子唾沫星子溅在青苔斑驳的台阶上,“再敢来招摇撞骗,打断你的腿!“
方多病好整以暇斜倚古柏,瞧着那布衣青年掸去衣上尘土,忽而剑眉微挑,靴尖踢起块碎石,正落在青年男子前方三尺处。
青年男子一愣神,抬眸之际,忽见剑光如秋水横于当胸。方多病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那眼神就像看待一只被捕获的猎物。
“李神医,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哦,方少侠,好巧啊。”李莲花食指轻点剑鞘,“在下先行一步。”他一边说,一边斜身试图避过宝剑,寻路溜走。
方多病腕间一沉,剑锋己贴上对方心口,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苦艾香,忽然想起三日前棺材内妙手空空身上也若有若无的散着这股气味,他猛然惊醒:“那人假死,是因为龟息功,此功需以苦艾九节菖蒲佐酒服下。“
方多病敛了笑容,“你到底是何人?若不说实话,我把你带回百川院!”说话间,剑身上内力更盛,往前更逼近一步。
李莲花似承受不住这股内力,不由后退一步,叹气解释道:“我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游医。前几天救的那个人呢,叫妙手空空,他曾经对我有恩,这次他被风火堂的人追杀,为了还他恩情,我帮了他,助他摆脱这帮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他说得一脸真诚,但方多斌却不全信,“你少跟本少爷我耍滑头!说,你还干过什么勾当?”
李莲花目光落在他腰间刑牌上,下颌微点,“方少侠,先不要说我,说说你自己,这刑探的身份恐怕也是假的吧!”
方多病心中一虚,不自禁的伸出手护住腰牌,“你,你胡说什么呢?”忽的想起那天他昏迷前,李莲花似乎抓起他的刑牌瞧了两眼,气势顿时弱了不少。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方多病,而这刑牌上明明白白写着‘石水‘,佛彼白石,石水。所以呢,你这刑牌,是偷的呢?还是抢的?或者是说,你杀了人?“说到杀人,李莲花也似吓了一跳,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杀人!“方多病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慌忙朝西周看了一眼,还好这里偏僻,没有其他人。
“好了,好了,方少侠,我观你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有望成为一代青年俊杰,断不会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这样吧,你这假刑探的身份,我呢,守口如瓶;你呢,也就别纠着我不放了,这个交易如何?”
方多病假刑探身份忽然被戳穿的时候确实很慌乱,但此时却也冷静下来了,“哼,别打歪主意,我承认,这刑牌不是我的,而是我借石院主的一用。倒是你,一个小小游医,灵山派掌门刚死,你就来了,有何居心?说!“言毕,剑尖轻挑,首抵李莲花咽喉。
“啧,“李莲花颇为不满的瞧了他一眼,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这灵山掌门三个月前找我看过病,我给他开了药方,他当时没带银两,让我路过灵山时,上山找他要。我想他堂堂一派掌门,断不会欠我这区区五两银子。这不,我今天找上门来,结果他们告诉我,掌门仙逝。门徒皆不信我所言,还把我赶出来。五两银子,”他突然伸出五指,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够在醉仙楼买三坛秋露白。“
方多病嘿嘿一笑,还剑入鞘,“这么说来,你是为了要银子而来。“
“那不然呢?“李莲花还沉浸在对丢失五两银子的心痛中。
方多病突然伸出两指,袖间带起劲风,三息间连点他璇玑,膻中,气海三穴,他拍拍手,得意洋洋道:“我这点穴手法一般人可是解不开的,有劳李神医在这里多站几个时辰!”。
李莲花凝立如松,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次日,灵山派正门前,依然人来人往,皆是领着男童的男男女女在这出出进进。
“少爷,少爷,你快看,那个假神医,怎么也来凑热闹了?“离儿眼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李莲花。
方多病瞥了一眼,留了一个心眼,却不动声色道:“不用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