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上午凉风习习,冒出不久的日头透过碧绿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斑波波的光点。采莲庄庄主被抓,大伙群龙无首,庄园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这株大榕树下,传来一阵阵掘土的声音。
李莲花足足挖了一丈深,铁锹突然打在一个东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李莲花顾不得满头的大汗,将上面的泥土铲尽,露出黑色的棺盖,他将铁锹一扔,双手紧紧地抠住棺盖的边缘,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地发力,用力往上一提。那棺盖起初只是微微松动了一下,李莲花凝神聚气,再次狠狠一拽,只听 “嘎吱” 几声,棺盖上的棺钉竟被连根拔起,随后,他双手一掀,棺盖终于被彻底掀开了,扬起了一小片尘土。
腐土气息裹着寒光扑面而来。棺中人身着残破银色软甲,心口处的剑痕凝着十年未散的黑血。李莲花踉跄扶棺,里面躺着的正是他苦苦找了十年的单孤刀,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他眼眶泛红,一时百感交集。
“此人是被一剑贯穿而亡。”笛飞声突然出声。
李莲花勉强收敛了心绪,点点头。
“不是阎王寻命杀的他。”笛飞声断然道。
“你怎么知道?”短暂的情绪激荡之后,李莲花此时彻底冷静下来。
“当时阎王寻命因事被罚,我命他自缚右手十日,单孤刀被杀的时候他尚在被罚的时日之内。而单孤刀身上的致命之伤,是一个右手持剑之人所为。此剑一贯到底,竟看不出任何招式,倒像是被人偷袭。”笛飞声打量着单孤刀伤口分析道。
李莲花陷入了沉思,十年前他找到单孤刀尸体时,被悲恸与悔恨笼罩,发誓要找到杀他师兄之人,当时他未及细察,待后来冷静下来,想再看单孤刀尸体的时候,就听说被人盗走,那个时候,他恰好看到单孤刀约战金鸳盟三王的挑战书,于是更加认定是金鸳盟所为。
“我听闻单孤刀被杀,心中就隐约觉得不对。我立即派人夺回单孤刀尸体,命狮魂验尸,但是,“笛飞声摇了摇头,狮魂还未来得及验证,你便打上门来。”他顿了顿,颇有些感慨道:“没想到,狮魂竟用了秘术,可保尸身百年不腐,也是忠心耿耿,用心良苦。”
李莲花依然未置一词,他盯着单孤刀的尸体,弯下腰,凝神静气仔仔细细将单孤刀遗体检查了一番,末了,他忽然长叹一声,从坑底跃出,面无表情道:“这不是单孤刀。”
“什么?”笛飞声大吃一惊,“那他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李莲花看着笛飞声,一字一句道:“单孤刀可能还活着。”
笛飞声余震未消,走近一步,俯视这具遗体,“你怎知他不是?”
“单孤刀有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从不离身,但此人身上没有,并且脖颈处没有被拉扯掉的痕迹,我记得当年在他屋中整理遗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块玉佩,这是其一;其二,单孤刀右手手腕有一道月牙状烫伤的伤痕,此人身上也没有。我不知道此人的容貌为何可以和单孤刀一模一样,但是他决计不是真正的单孤刀。”李莲花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挂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所以,十年前的东海大战,单孤刀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人。”笛飞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脸色有些发白,往昔的种种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曾经与师兄相处的温暖画面,此刻竟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寒铁锁链般的指节扣进棺木,棺木碎屑自他掌心簌簌而落,十年前,他抱着这具冰冷尸身泣血立誓时,怎会想到竟是踏着他人精心铺就的黄泉路!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他看着笛飞声,缓缓道:“如今‘单孤刀’的尸体己经找到,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那洗筋伐髓诀,我会给你。”
密林深处一间不起眼的木屋中,笛飞声闭目盘腿坐于床榻上,李莲花站在他前面,耐心的嘱咐道:“笛盟主,切记,七七西十九天,万万不可少一天。笛盟主,笛盟主。”李莲花见笛飞声恍若未闻,伸出一只手在笛飞声眼前试探半晌,才首起身子退后两步,打量片刻,心中暗道:“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他悄无声息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然而刚迈出房门,一道身影如同鬼魅闪现,挡了他去路。来人是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气质儒雅,举手投足间却又透着一股干练。只见他恭敬地将拳置于额头,深深地行了一礼,神色极为诚恳地说道:“李门主,还请留步。尊上有令,务必请您留在此处。”说话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 “请回” 的手势。
李莲花神色自若道:“你家尊上让我走的。”说罢,他侧身便欲绕过眼前男子。那男子却不为所动,身形微微一侧,再次精准地拦住了李莲花的去路,脸上依旧挂着谦逊的笑容,语气却异常坚定:“李门主,还是请留在这里。”
李莲花的眼神微微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朝着屋内的方向望了一眼。刹那间,他的脸色骤变,惊呼道:“不好,你家尊上出事了,你快去瞧瞧,快去!”年轻男子乍一听闻,神情一紧,来不及细想,丢下李莲花,转身朝着木屋飞奔而去。
李莲花嘴角微微上扬,施展婆娑步,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他一路疾驰,跑出七八里方才停下,一口气还未舒展完,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如疾风般从他头顶掠过,随后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