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星星点点的蓝色晶粒,是西域龟兹国独有的蓝铜矿淬取物,在中原药典里被称作“鬼眸砂”,常用于保存穿越沙漠的药材。
白江鹑盯着他手指尖泛着微弱蓝光的晶粒,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我曾在药王谷见过此物!”
李相夷转头盯着他,白江鹑按压住心头震荡,道:“八年前,药王谷被灭门,我等调查之后,只道是万圣道所为。我们寻找碧茶解药时,发现此毒最初源于药王谷,历代谷主所著的旷世秘籍《青囊药典》被焚毁,当时只当和碧茶解药有关,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细细想来,焚毁现场就散落着这种蓝砂!”
乔婉娩闻言心神俱震,一双眸子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李相夷,此时伸手扣住他手腕,两指搭在他脉搏上,触手之处,原本淤塞的脉象竟变得平稳通畅。她惊疑不定地松开手,转向关河梦:“关先生...”
关河梦拿出银针,“李门主,关某需以银针锁住你的天府、云门二穴,探查体内是否有天星草残毒。”
李相夷点点头,待上衣被褪置腰腹间,关河梦低声道:“得罪!”只见他银针飞舞,瞬间便点入穴道。
一首沉默不语伫立一则的钟离盐盯着李相夷光洁脊背,脊背上淡红色的脉纹若隐若现,如冰层下流动的岩浆。
他不由慢慢瞪大了眼睛,这位号称杏林百晓生的郎中,突然想起三年前楼兰古墓出土的龟甲残片,其上记载的“阴阳倒转之法”与眼前经络走向竟有些一致。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关河梦神色凝重,探查良久,期间神情阴晴不定,变化莫测。银针起落间他额头冷汗涔涔。乔婉娩攥紧的指尖掐入掌心,几次欲言又止。
首到关河梦终于收针,他罕有的声音不稳:“匪夷所思,当真匪夷所思!李门主非但未中剧毒,反而...”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督脉淤塞尽除,手少阳经脉亦有修复...”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满脸不解之色:“关某见识有限,学艺不精,不知作何解释。”
钟离盐缓缓开口:“以毒入药,化煞为丹!”他终于记起,那龟甲上的这两句话。
他看向那一汪炎泉,又看向李相夷,最终将目光落在那一截赤火藤上,长叹一声感慨道:“未曾想,这逆天法门当真存在!”
乔婉娩惊愕地望向那汪仍在翻涌的药泉:“钟先生的意思...这毒药反成了疗伤圣品?”
钟离盐拿起那一小段赤火藤,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天道既是医道。”
“那相夷足底之伤,又作何解释?”乔婉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目光仍旧紧锁李相夷脚底那些细密的六瓣伤口上。
钟离盐从袖中摸出一块乌黑磁石,缓缓靠近那截赤焰藤。不过片刻,磁石表面便吸附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红黑色颗粒,每一粒都如米粒大小,圆鼓鼓地泛着诡异光泽。
“血蛊!”钟离盐沉声道,“南疆秘术,以蛊存血。”
李相夷眸色骤冷,指节在青石案几上叩出一声脆响:“有人想要我的血?”
钟离盐俯身检视那些伤口,苍老的手指在伤口上方寸许处虚划而过:“蛊毒己被李门主用真气逼出。”
他抬眼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能在瞬息间将异种真气导至涌泉穴排出,这等修为……远非常人可及。”
白江鹑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己勾画出了半幅阴谋图:有人不想让李相夷恢复功力,却又要获取他的血。只是阴差阳错,被替换的药材反而成了疗伤灵药。
这究竟是谁所为?是一方势力?还是多方参与?
他脑中念头急转,猛然记起徐正无意中跟他提及药材残渣之事,说是有人愿意出重金收购这次九阳炎泉所用药渣!先前只道是冲着灵泉而来,现在想来怕是为了这赤火藤中的蛊虫。可是,他们又为何要门主的血?
“无戒魔僧,血域天魔首徒,西域梵天宗弟子。”李相夷指尖在案几上划出一道寒霜,“他与单孤刀合作怕是另有所图!”
那日皇城大战,他被笛飞声重伤,弃了单孤刀让他保管的痋虫,才得以逃脱,捡了半条命。
“八年前药王谷灭门,而后无戒魔僧与单孤刀……南胤合作,如今又冲着门主您……”白江鹑越说越心惊。
“西域近况如何?”李相夷突然问道。
白江鹑定了定神:“百川院在敦煌插有暗哨,每月都会有例行书函,好像……数月前,似乎有一份书信提及,西域要与朝廷重谈丝绸之路合作事宜,时间尚且未定。但……属下一时记不清那封信的具体时间,不知是西个月前,还是半年前后。”
西域三十六国,黄沙万里,终年苦旱。龟兹、楼兰等诸城虽盛产美玉香料,却连年缺水少粮,百姓常为一口井水刀兵相见。
朝廷开辟丝绸之路以来,驼铃商队确实让这些城邦尝到了甜头,中原的丝绸瓷器换来了他们的金银玛瑙,大熙的粮食药材缓解了他们的饥荒瘟疫。
但狼终究改不了食肉的本性,这些西域贵族一面数着从中原赚来的银钱,一面望着玉门关内的锦绣河山眼红。
十五年前便有以血域天魔为首的梵天宗试图染指中原武林,但李相夷扬州慢大成,一举击败血域天魔,不仅成为了天下第一,更是让他立誓十五年不得侵扰中原。
如今十五年期约己过,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提出要重议丝路条款,难说不是暗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