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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扶苏贬边

执掌风 神马文笔 4096 字 2025-05-19

公元前211年·冬·49岁·上郡监军

咸阳宫的朱漆台阶结着薄冰,扶苏的青衫下摆己被雪水浸透,膝头的《尚书》残卷沾着冰碴,“民为邦本”西字被冻得发脆。他仰头望着父亲冕旒下的阴影,发现那道左眼下的旧疤在雪光中格外刺目,像极了赵姬临终前枕边的碎玉裂痕。

“父皇,骊山陵征发民夫百万,”他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关中壮年十去其七,连妇人都被征去舂米——”话未说完,嬴政的鹿卢剑鞘己砸在石阶上,惊落檐角冰棱:“你可知,若不修陵寝,朕的尸身会被六国遗民拖出来鞭笞?”

冕旒玉珠晃动,嬴政盯着儿子冻红的鼻尖,忽然想起赵姬临终前的话:“扶苏这孩子,眼神像他生父,太软。”那时她咳血的手帕上,还绣着邯郸的玄鸟纹。“去上郡监军,”他甩下蒙恬的调令,竹简在雪地上滑出刺耳的响,“看着长城修完——别学你母族的软骨头。”

扶苏的指尖抠进《尚书》残页,“汤武革命”的字迹被指甲划破:“父皇难道忘了,商汤放桀、武王伐纣,皆因——”“住口!”嬴政的玉笏劈落,在扶苏肩甲上撞出凹痕,“商汤武王的仁政,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当年郑国渠的水,可是从韩人骨头里挤出来的——你想让大秦的渠,断在寡人死后?”

宫灯在风雪中明灭,扶苏看见父亲袖中滑落的枣花蜜罐,陶罐上的冰花与邯郸破庙的窗纸花纹相同。那是赵姬最爱的蜜饯罐子,临终前曾托他交给嬴政。“父皇,”他忽然跪下,雪粒钻进衣领,“儿臣愿替百姓受此苦……”

“替?”嬴政的冷笑混着剑鸣,鹿卢剑骤然出鞘三寸,“你可知,寡人十三岁继位时,咸阳宫的每块砖都等着看寡人摔死?”剑尖挑起扶苏的下颌,看见他眼中映着自己苍老的脸,“去上郡,不是罚你,是让你握稳秦军的刀——等你看见匈奴的箭射穿秦卒咽喉,就不会再说这种蠢话。”

更漏声在风雪中破碎,嬴政转身时,袖中掉出个布包,滚到扶苏膝前。他认得那是邯郸产的粗布,包着的枣花蜜罐底,刻着极小的“赵政”二字——母亲当年偷偷刻的,希望他记住自己生在赵国。“拿上。”嬴政的声音忽然沙哑,“上郡的雪,比邯郸的冷。”

扶苏的手指抚过刻痕,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在萯阳宫外墙刻秦篆,遮住赵式云纹,却在深夜独自抚摸未干的石面,指腹沾满朱砂。此刻罐底的“赵政”,像极了父亲藏在虓虎纹下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谢父皇。”他将蜜罐贴身藏好,调令上的“监军”二字刺得眼疼,“儿臣定当……”“不必说了。”嬴政摆摆手,冕旒遮住他泛红的眼,“记住,你是嬴氏子孙,不是六国遗民的菩萨——”转身时,雪片落在他冕服的虓虎纹上,“若再敢提‘休民力’,寡人就把你母族的坟,从赵地刨出来,挫骨扬灰。”

宫门将闭时,扶苏回头,看见父亲独自站在台阶顶端,冕旒垂落如帘,遮住了他望向邯郸方向的眼。风雪中,他忽然想起乳母李氏说过的话:“王上在邯郸时,总把窝头掰成‘秦’字形状,说等做了秦王,要让天下人都吃得上这样的窝头。”

上郡的马车在黎明启程,扶苏摸着蜜罐底的刻痕,忽然发现“赵政”二字边缘,还有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像是“秦”字被反复刻改的痕迹。车轮碾过咸阳石板路,他忽然明白,父亲刻了一辈子“秦”字,却在最深处,永远留着“赵政”的血印。

“公子,”蒙恬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王上命末将转告,上郡秦军中有赵地老兵,曾参与邯郸之战……”“知道了。”扶苏望着车窗外的雪山,想起父亲在邯郸故巷斩断卖枣妇人手腕的场景,“他们的箭,该对准匈奴,还是对准过去?”

马车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咸阳宫的虓虎旗在身后猎猎作响。扶苏打开蜜罐,枣花香气混着冰寒扑面而来,忽然发现罐底除了“赵政”,还有行更小的字,是父亲的笔迹:“政儿,别学赵姬的软,要学寡人的硬。”

雪越下越大,车辙很快被积雪覆盖。扶苏摸着掌心的蜜罐,忽然觉得,这不是父亲的赏赐,而是一道枷锁——用邯郸的甜,锁上郡的冷;用母亲的温柔,锁帝王的残酷。而他,终究要在这枷锁中,学会像父亲那样,把“赵政”埋进骨血,只做大秦的扶苏。

是夜,咸阳宫的炭火即将熄灭,嬴政盯着案头的《商君书》,“弱民”篇的批注被泪水洇湿。赵高捧着暖炉进来,看见大王指尖反复“政”字,那是赵姬当年绣在襁褓上的字,如今成了案头青铜镇纸的刻痕。

“去萯阳宫,”他忽然开口,“把赵姬的妆奁送来——”目光落在窗外的暴风雪,“寡人要看看,当年她藏楚玉的暗格,是否还留着邯郸的枣花香。”

雪光映着镇纸的“政”字,嬴政忽然想起扶苏离开时的背影,与自己十三岁初入咸阳的身影重叠。那时的他,怀里揣着赵姬缝的“吕”字碎玉,如今的扶苏,怀里揣着刻着“赵政”的蜜罐——原来父子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三十年时光,更是邯郸的雪与咸阳的血,是质子的恨与帝王的痛。

这一夜,上郡的烽火台亮起,扶苏站在城头,看着蒙恬的秦军在风雪中操练,甲胄的碰撞声与咸阳宫的更漏,在漫天飞雪中,织成一张永远解不开的网。而罐底的“赵政”二字,正在他贴近心口的位置,渐渐暖成父亲掌心的温度——那是帝王的温柔,也是帝国的残酷,终将在长城的风雪中,化作春泥,滋养大秦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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