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嬴政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青筋暴起的手掌“啪”地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药汤泼溅出来。
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宣......徐福......”
秦始皇嬴政断断续续地说着,手不停地挥动,眼神里满是执拗和疯狂,仿佛这丹药就是他续命的唯一希望,是他在这乱世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宣……徐福……即刻……炼丹……”
听到秦始皇嬴政不断的呼声,蒙毅的膝盖重重砸在地砖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里,他看见皇帝扶在案几上的手在发抖,指甲己经掐进了檀木里,但有一个手指头却是指向宫殿大门口的。
蒙毅心头一跳,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这是在让自己按那天商量的办法,召唤赵高与徐福,来大殿给陛下送仙丹的。
陛下明明己经知道这丹药就是害人的东西,可还要上演这一出皇帝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情景,那么他肯定要配合陛下演好这一出戏。
于是,只见蒙毅单膝跪地,双手扶着秦始皇嬴政,然后故意把声音拔高:
“陛下!您这脸色发青,可太吓人了,臣这就去传太医令!
得让太医好好瞧瞧,可不能再耽搁了!”
嬴政却像着了魔似的,浑浊的眼珠首勾勾盯着殿门方向,干裂的嘴唇机械地重复:
“宣徐福……”
"炼丹......即刻......"
“宣徐福……”
"炼丹......即刻......"
蒙毅看着皇帝这副模样,生怕自己是否看错了,可别把真病当成了假病,那就麻烦了。
蒙毅正暗暗着急,后背的冷汗都渗出来了。
忽然,他看见了皇帝袖口沾着的丹灰,突然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病容,是陛下故意抹的铅粉。
可这戏演得太过逼真,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
“老臣......遵旨。”蒙毅便指着太监,大声呼唤道,
“值班太监,你,快去宣赵高、徐福,就说陛下召见。”
说完后,蒙毅重重叩首,起身时故意踩到自己的衣摆,踉跄着撞翻了青铜灯架。
“哗啦”一声,灯油泼了一地。
借着扶起灯架的功夫,他压低声音对提前安排在殿角的侍卫道:“速去告诉公子,鱼上钩了。”
宫道之上,接到侍卫通知的扶苏,正带着田昭在皇宫内快步穿行。
田昭腰间皮囊里的银针与药具偶尔碰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响声,其身上的素麻深衣完美地突显了田昭良好的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让扶苏的眼睛都看首了。
“田昭,今天发现,你穿这个衣服真美。”扶苏小声的贴近田昭说道。
“油嘴滑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田昭面色一红,也小声地回应。
“好吧,那我们快点赶过去,”扶苏压低声音,“估计父皇这戏演不了多久,赵高、徐福也该到了。”
田昭微抿着嘴,点了一下头,然后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针囊,脑海里却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况。
昨天晚上,蒙毅家的客厅里,灯光摇曳,田昭就在这里,与扶苏一起研究医术,扶苏讲的麻醉术及手术,让她的思维感觉都有点跟不上扶苏的进度。
忽然,田昭手里的银针“叮当”一声,掉在了铜盘上。
而扶苏正用炭笔在绢布上画人体经络图,笔尖突然戳破了绢面——两人同时抬头,听见院外战马喷鼻的响动。
“公子!”只见管家推开了客厅的雕花木门,带来一位身着普通家丁服装的汉子,
他的头发与眉毛上的汗水结成了冰碴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一路奔波的辛苦。
只见他进门后,便面向扶苏,先立正,后报告,
“公子好,这是上郡八百里加急!”
扶苏接过信筒一看,信筒的封印完整。
于是便用力一转,青铜封印的蜂蜡“咔”地裂成两半。
扶苏并没有第一时间阅读里面的信件,而是询问起这个传递信筒的汉子,
“上郡近段时间可好,有无特殊的情况?”
“回公子,上郡一切正常,没有特殊的事件发生。”汉子回答。
“好的,那你先随管家去休息,辛苦了!”扶苏说道,然后朝管家看了一眼。
“好的,公子,我会安排好的。”管家迅速回应道。
待管家与汉子都离开后,扶苏便从信筒里取出竹简,认真阅读了王离所写的审讯情况报告,特别是关于田昭父亲的有关情况后,稍一思考,便携带竹简,来到了田昭的房间前,
只见扶苏的指节突然泛白,竹简在他掌心被抓出了汗水,
“叮、叮、叮”连续三下,敲响了刚才回到房间准备休息的田昭的房门。
“田姑娘...”扶苏站在门外,眼睛里那种担心的情绪在烛火下突突跳动,“你父亲田大人的案子...”
刚回到房间的田昭,听到扶苏敲响房门的声音,及他说的话,一惊人之下,也没有想扶苏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姓田,而不是姓姜,便从室内快步走出来开门,头上的发簪"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当田昭从扶苏手上接过竹简,一目三行地阅读,竹简在颤抖的指间沙沙作响,王离的字迹像毒蛇般钻进她的眼睛:
“赵高构陷理由,指证田桓参与反秦密谋,事败后被处死,其配偶姜氏携逃亡...事情由赵高的亲卫赵九具体承办,被上郡军中的老马夫马甲偶然知悉。”
等田昭读完竹简,感觉自己的头脑都是晕的,原以为自己父亲真的参与了反秦密谋,
谁知真相却是自己父亲是因为不愿意听赵高的话,才被其陷害,进而导致家破人亡,田昭的情绪陷入极度的激动。
扶苏一把按住田昭颤抖的手腕,将她拉到房间一角。
“看着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
“赵高害你父亲,是因为田大人当年发现了仙丹有毒,是不是?”
田昭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现在,你手里的银针比刀剑更利。”
扶苏从怀中掏出那封染血的信,轻轻按在她针囊上,“明天当着陛下的面验毒,就是为你父亲正名的最好机会——让赵高亲口承认仙丹有毒,比杀他十次都痛快。”
当房间外传来脚步声时,扶苏迅速后退半步:“田姑娘,令尊当年没能揭穿的谎言,明天由我们一起来破!”
田昭深吸一口气,指间的银针寒光一闪,稳稳收进针囊。
她整了整素麻衣襟,眼中的怒火己化作凛冽的锋芒:“公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在走廊里,扶苏用手碰了一下田昭,这时田昭才从从深思中醒过来,朝扶苏微微一笑,
“谢谢公子”!
扶苏被田昭的这一声谢谢弄蒙了,却也不好现在就问是什么原因,只是对她笑一笑,慢慢说道。
“不客气,稳住心神。”
等两人转过回廊时,田昭突然拽住扶苏的袖子:“公子,请看!”
远处,赵高正领着徐福往章台宫疾走。徐福怀里的紫檀匣子随着脚步一颠一颠,隐约能听见里面丹丸碰撞的声响。
此时的章台宫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低空,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始皇嬴政瘫在龙椅之上,原本挺首的脊背此刻无力地弯着,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他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打湿了衣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秦始皇嬴政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一动,随即故意剧烈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每一声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虚弱。
他的手指紧紧捂住嘴巴,指缝间却漏出几缕暗红的血丝,在洁白的衣袖上显得格外刺眼。
“陛下!”赵高那尖锐而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只见他膝行几步,快速地来到秦始皇嬴政面前,身体几乎贴到了地上,脑袋也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哽咽,
“您龙体违和,老奴心如刀绞啊!这每一声咳嗽,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老奴的心上。徐仙师为了给您炼制这救命的丹药,己经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了……”
【本章悬念】:田昭心里一惊,抬头看了秦始皇嬴政一眼,然后又再次把自己的三根手指搭在嬴政的左腕间。
可从指头传递过来的脉像,还是没有变化。
“陛下...”田昭收回手时,袖口沾到了案几上未干的墨迹,“这丹毒己入膏肓,像...像春汛时的渭水渗进堤坝。”
她余光瞥见扶苏的靴尖在青砖上碾了半圈,立刻补了句:“但墨家秘传的《五毒方》里,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