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尽管只剩下重伤的“查狄伦”和一艘勉强跟上、冒着浓烟的乌萨斯重巡“北境怒号”)以钢铁巨舰在地面行进的、摧枯拉朽的姿态,犁开凝固的熔岩和焦土,卷起冲天的灰褐色尘暴,全速扑向那移动城市的侧翼!巨大的履带链条碾过友敌残骸和冷却熔渣时发出的刺耳碎裂声,如同敲打巨鼓,成为这片荒原上唯一的战斗宣告。
距离在强行压榨的速度下拉近。一万西千码…一万二千码…移动堡垒那巨大无朋的身躯在视界中急剧膨胀!构成其“外壳”的装甲化城区模块、如同山丘般耸立的引擎堡垒群和巨型传动轴护罩,以及侧舷那些尚未对准的巨大海岸炮塔基座,都清晰地暴露在望远镜中。探照灯塔的光柱终于惊慌失措地转动了起来,划破弥漫的晨雾和烟尘,如同盲目的巨眼在寻找威胁来源。
一万码!
“炮术长!”我的吼声如同鞭子抽打在紧张的空气中,压过了轮机疯狂的嘶吼和履带碾碎一切障碍的咆哮,“目标!城市侧舷!所有可见的探照灯塔、无线电杆(非功能设备,仅作结构参照)、最大的那座动力堡垒烟囱!不要想着击穿装甲!把它们给我点着!打掉它的眼睛!打断它的喉咙!把它吓破胆!”
“明白!”炮术长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狰狞,“所有尚能指向的副炮、速射炮、还有我们那几门还能转动的该死主炮!全部装填高爆燃烧弹!不用精密计算!用火力密度覆盖!给我打!”
轰!轰隆!轰!!!
“查狄伦”号仅存的战斗力在这一刻彻底迸发!虽然舰体伤痕累累,但侧舷那些相对完好的152mm、100mm双联装炮廓骤然喷吐出复仇的火焰!炮弹如同密集的火流星,拖曳着刺眼夺目的燃烧轨迹,呼啸着划过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狠狠砸向移动城市那高耸的侧翼结构!紧随其后,“查狄伦”号舰艏唯一还能转动仰角的双联装380毫米主炮塔也发出了沉重如雷的轰鸣!巨大的炮弹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尖啸,以肉眼可见的巨大抛物线砸向城市中部!
爆炸!瞬间在“炉堡”巨大的侧影上绽放开一片连绵的、刺目的黄白色光点!高爆弹头在厚重的建筑装甲上猛烈炸开,火焰、碎片和浓烟冲天而起!那座最显眼的动力堡垒的巨大烟囱顶部被首接命中!坚固的钢制顶部结构在猛烈的爆炸和燃烧中扭曲变形,大片的铆接钢板被掀飞,内部泄露出来的灼热蒸汽混合着燃烧的煤灰,如同被撕开喉管的巨兽喷溅出的滚烫血液般剧烈喷涌!十几座探照灯塔在瞬间被密集的弹片扫荡或被火焰吞没,变成一团团燃烧的火炬或首接倒塌!一根高耸的信号铁塔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轰然拦腰折断,拖拽着漫天火星砸向下方错综复杂的城市结构,引发一连串的火灾和爆炸!原本规律沉稳的灰色烟柱,瞬间被升腾翻滚的黑红烈焰和浓烟搅乱!
巨大的移动堡垒如同被一群凶悍的豺狼咬住侧腰!它庞大身躯的运行明显顿挫了一下!一种沉闷而巨大的、如同无数根钢索在超负荷状态下绷断的轰隆声被风送了过来!堡垒顶部的无数烟囱喷出的灰色烟柱瞬间紊乱、变黑,如同受了伤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痛苦!伴随着这声痛苦的闷吼,是堡垒内部无数警报汽笛被同时拉响的、穿透数英里距离的、凄厉尖锐到变调的嘶鸣!这声音汇合成一股令人心悸的、代表着一个庞大机械生命体陷入恐慌的巨大声浪!
就在这时!一艘维多利亚制式、但涂装明显被乌萨斯改装的旧式轻巡洋舰,拖曳着浓烟从左后方冲了过来,舰桥上飘着一面用卡西米尔士兵染血军服临时拼凑的白旗!它在距离“查狄伦”号不到两千码的地面上停住(显然是履带或传动损坏),数个水手拿着巨大的信号灯板,用乌萨斯密码急促地闪烁:“高卢旗舰!停火!停火!卡西米尔‘炉堡’市政官请求!请求停火谈判!”
“所有火炮!暂停射击!”我几乎是在信号灯闪烁完成的瞬间就厉声下令。刺耳的炮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查狄伦”号轮机沉重的喘息和远方城市燃烧的噼啪声。世界仿佛骤然间静了下来,只剩下那艘轻巡上信号灯疯狂闪烁和移动城市方向传来刺耳汽笛长鸣的凄厉背景音。
很快,移动城市那最高的、尚未被摧毁的中央指挥塔顶部,一盏巨大的强光探照灯缓缓亮起——不再是搜索威胁的战斗光束,而是稳定而持续的白光。紧接着,在探照灯下方,一面极其巨大的、纯白色的旗帜艰难地、甚至有些歪斜地升了起来!那白布是如此巨大,即使在烟尘弥漫的晨光中,也清晰无比地在巨大的堡垒顶端铺展开来,如同一小块刺眼的、代表屈服的云朵,覆盖在这座卡西米尔钢铁堡垒的王冠之上!
“炉堡”停止了前进。喷吐混乱烟柱的庞大引擎堡垒群逐一陷入死寂。唯有无数警报汽笛仍在凄厉地长鸣,回荡在硝烟未散、火焰未熄的荒原之上,仿佛在哀悼着这座庞然大物陷落的命运。履带碾压熔岩的轰鸣消失了,取代它的,是钢铁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却又连绵不绝的噼啪声,如同垂死的巨人最后的抽泣。浑浊天光如同冰冷的铁水,泼洒在燃烧的城市轮廓与伤痕累累的“查狄伦”号之间这片刚刚被犁开的死亡焦土上。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