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混乱的夜战

而“查狄伦”号——这艘濒死的毒蛇，正利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主炮塔在“虎”号短暂火力压制出现空隙的瞬间，炮口再次亮起！虽然只有前部两座塔、西门炮能够指向目标，但这一次，炮口抬高了微小的角度，射速更加急促，弹道带着刻骨的狠毒！轰！轰隆！炮弹不再追求沉重的核心区击穿，而是首奔“索拉里斯”号那座高耸于烈焰浓烟之上的、仍在疯狂闪烁信号灯试图重整编队的艉部舰桥！目标极其清晰：把那闪光的灯塔打掉！

弹道轨迹撕开灼热的空气。时间被拉长。一道刺目的白光混合着橘红的火云，猛地在“索拉里斯”号艉舰桥的根部区域膨胀开来！爆炸并不惊天动地（不足以摧毁厚重的装甲指挥塔），但极其有效！高耸的舰桥瞬间被浓烟和喷溅的金属碎屑吞没，那疯狂闪烁的信号灯光猛地熄灭了一大片！通信指挥中枢被有效干扰了！卡西米尔的快速编队像骤然被斩首的巨蟒，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阵列明显开始散乱，各自为战！

与此同时，“普罗旺斯”号完成了它致命的使命最后一环。那具摇摇欲坠的船体拖着浓得如同泼墨般的黑烟，在高速转向时，“轰”的一声巨响（可能是损管引爆了尾部某个预先布置的诱爆装置），一个巨大但诡异的、带着大量火花而非核心爆炸的火球从它右舷中后部升腾而起！随之而来的并非毁灭性的打击，而是更为浓烈、混入了黑色油污和燃烧化工废料的滚滚黑烟，迅速扩散！

但这绝非为了掩护自身。在火球腾起的刹那，“普罗旺斯”号左舷早己准备就绪的、由多个信号灯组成的复杂阵列，猛地爆发出一种经过加密伪装的、极其短促、但功率惊人的闪光序列——那是模仿维多利亚主力舰队惯用的“集火支援”识别信号！而信号锁定的方向，赫然指向了东南方正陷入卡西米尔与乌萨斯火力夹击中的维多利亚几艘外围警戒巡洋舰！

这道信号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水。混乱的战场上空，几艘维多利亚主力战列舰那如同地狱深渊之眼的巨大炮口闪光，在信号亮起的瞬间骤然改变了目标！带着毁天灭地的决心，那些15英寸以上的毁灭洪流呼啸着改变了弹道，狠狠砸向那片信号所指、己被标注为“友军需要火力支援”（实则混战区域）的乱战区域！恐怖的冲击波烟柱如同地狱深渊突然升起的巨大墓碑集群，瞬间将几艘维多利亚自己可怜的前卫巡洋舰和一艘避之不及的卡西米尔重巡笼罩在内！

整个战场陷入了彻底的、失去理智的血肉磨坊。

在“查狄伦”号舰桥的废墟之中，一块相对完好的黄铜传声筒残余部分，冰冷地贴着我因血与汗凝结而紧绷的颧骨。嘶嘶的杂音里混杂着轮机窒息的悲鸣、下层舱室绝望的告警呼喊。我的视线穿过被烈焰映亮的、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浑浊烟云，投向那片更深处、仿佛悬浮在火光与黑暗之上的领域。在燃烧的“征服者”号那崩塌的、被巨大阴影吞噬的右舷后方烟幕的缝隙间，一点极其微弱、如同濒死星辰般闪烁的白光再次顽强地出现，并以一种机械般精确的节奏持续着——那不是求救，是指挥舰队整体转向脱离的灯光密令！

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刺穿了骨髓与灵魂深处最后一丝狂热的余烬。那信号意味着什么？绞索正在收紧！维多利亚人即将止损抽身！他们庞大而有序的力量一旦脱离这片泥潭，高卢舰队幸存的最后可能将彻底湮灭，甚至连成为历史尘埃的资格都没有。此刻，每一块暴露在外的钢铁都在炽热扭曲的空气中哀嚎。脚下的甲板传来一阵更深沉、更具毁灭性的断裂声。

“‘普罗旺斯’…信号。”指令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凝固的血腥味，“目标…卡西米尔‘索拉里斯’号…左舷第二烟囱下方…炮廓射击口。亮灯…三秒。”手指如同失去知觉的冰冷金属杆，敲在传声筒冰冷的壁上，裂纹边缘的金属毛刺划开了指腹的皮肤，留下细微的铁锈与血混合的污痕。

信号兵几乎是滚到那半边塌陷的信号控制板旁，颤抖的手指按下一个刻有特殊标记的铜钮。瞬间，“普罗旺斯”号那仅存的、被硝烟熏得漆黑的舰桥上部，一盏隐藏在厚重装甲护罩下的强弧光灯（牺牲了隐蔽性换来的残余功率）骤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的、带着灼烧痕迹般光晕的强力光束！光束穿过弥漫的硝烟，短暂却精准地在混乱战场的硝烟帷幕上，死死钉在了“索拉里斯”号庞大舰体中段左舷位置——那里，一处敞开的、正在喷吐复仇速射炮火的双联装152mm副炮炮廓暴露无遗！光束在它狰狞的射击口以及下方厚重的装甲板上勾勒出极其清晰的、惨白的轮廓！

这道光柱，如同死神的指向标，瞬间引爆了来自东南方向的、最原始狂野的回应！那片由劣质燃煤黑烟和刺鼻硫磺味构成的浑浊风暴中，数门乌萨斯老旧炮舰上的巨大主炮（也许是800mm甚至更大的玩意儿）炮口陡然亮起令人心悸的昏红光芒——它们没有高级火控，它们的炮长只需看到敌人巨大的、被照亮的影子！刺耳的破空声如同野牛狂怒的嘶吼，几枚飞行轨迹肉眼可见的、笨重却致命的穿甲弹呼啸着砸向那被短暂点亮的区域！巨大的撞击闪光和沉闷如闷雷般的爆炸震撼了整片海域！装甲板撕裂的刺耳尖啸中，“索拉里斯”号庞大的身躯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猛地向左横移了数米，那个炮廓瞬间坍塌成一个喷吐着火焰、浓烟和金属碎片的恐怖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