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贵客

“查狄伦”号的舰桥仿佛刚从地狱熔炉深处被猛然捞出，又狠狠砸回被炮火反复蹂躏的浑浊尘海。方才命中“虎”号舰桥区域的巨大火球光芒正在残存的视像中缓缓褪去灼热，但那恐怖的灼光烙印却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虹膜上。舰桥内充斥着一股混杂了血腥、焦肉、滚烫蒸汽和电气短路的刺鼻恶臭，浓重得几乎凝成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粗糙的砂砾。脚下，战舰的钢铁骨架仍在发出濒临解体的、令人心悸的断裂悲鸣，伴随着轮机舱深处那令人绝望的、如同怪兽垂死挣扎般的、时断时续、粗哑低沉的呜咽。

“‘普罗旺斯’确认！‘虎’号前舰桥火起！B炮塔哑了！”通讯兵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却又被自己剧烈的呛咳打断。然而，这份短暂的狂喜如同冰投入滚油，瞬间被更加凶猛的现实浇灭——

轰！！！！

距离极近的一声爆炸！刺眼的闪光撕裂了舰桥右侧的浓烟！炽热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装甲带上，发出沉闷如丧钟般的巨响！扭曲金属的呻吟和令人牙酸的玻璃碎裂声中，一大块被撕开的、灼热的通风管道碎片如同炮弹破片般横扫过指挥塔前部！数名军官和信号兵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破碎的制服瞬间被喷溅的滚烫液体和浓重的黑油浸透！传声筒的铜管上，几处裂缝如同咧开的伤口，喷出尖锐嘶鸣的、灼热致命的蒸汽流！

“卡西米尔人！！见鬼！他们怎么冲到这里来了？！速度？！方位？！”导航官趴在损毁的罗经柜旁，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手指用力拍打着勉强维持指示的备用磁罗盘。原本“查狄伦”号的舰艏指向，是意图利用混乱刺入维多利亚战列线侧翼的软肋，但那标志性的、裹挟着复仇怒火的炽烈弹幕——密集、快速、覆盖范围惊人的舰艏炮群齐射光芒，却赫然来自于舰艏左前方约西十五度角的位置！其强度、射速和覆盖区域，远超任何追击的维多利亚快速巡洋舰分队！

望远镜艰难地穿透交织的黑烟与零星爆发的火球，投向那片新爆发的火光源头。就在那片被“虎”号巨舰阻挡了大半视野的海域深处，黑暗被陡然撕开！数量惊人的、如同钢铁巨狼群般的轮廓正以骇人的速度从偏东北方向狠狠切入战场！它们舰艏劈开的地面如同沸腾的沟壑，扬起的烟尘被高速带起的狂风猛烈拉长，形成一片片笼罩在舰体前方的诡异灰纱！

“航速至少二十六节！编队航向约230！”观测员的声音带着一种面对前狼后虎的绝望，“确认！卡西米尔战列巡洋舰中队！为首舰识别——是‘索拉里斯’号（Solaris）！” 这个名字如同一盆冰水浇下。卡西米尔最新的战巡旗舰，拥有足以比肩我们任何一艘同级舰的凶猛火力和更高一筹的航速！它身后，至少还有西到五艘同级或略弱一级的战巡及大型装甲巡洋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凶狠地扑向了我们这支己是强弩之末的、仍在试图在维多利亚巨人眼皮底下“假死装疯”的小股舰队！他们不是误入，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利用烟幕制造的假象欺骗了维多利亚人，却没能骗过这些咬牙切齿要雪耻北线耻辱的复仇者！七十海里的偏差，我们的“溃败”和后来的混乱炮战，反而成了吸引他们不惜脱离主战场扑咬上来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