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混乱

维多利亚战列线那连绵如山脉般的侧影正在黑暗中急速膨胀，近在咫尺却又因为黑暗与浓烟显得支离破碎、狰狞诡异。被我们重创的“征服者”号不再是一座前进的堡垒，它己成为这片黑暗海域中最狂躁、最耀眼的漩涡核心。熊熊烈火从它的舷侧和装甲带撕裂的巨大伤口中喷涌而出，贪婪地舔舐着高耸的塔楼、桅杆与炮管，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燃烧的重油将漆黑的烟柱染成深红，如同来自地狱的巨大火炬，浓烟滚滚升腾，被狂暴的海风拉拽、扭曲，形成张牙舞爪的怪影。舰体正痛苦地向右舷倾斜，速度锐减，像一头被刺穿肺腑却仍在喷吐烈焰垂死挣扎的钢铁巨兽，它舰艏划出的不再是前进的航迹，而是深重的的痛苦旋涡。

我们舰队西艘高速前冲的阴影，就围绕着这头燃烧的巨兽做致命的逆时针切入！浓得化不开的黑烟（我们自己的伪装烟、还有“普罗旺斯”号故意制造的“锅炉重创”浓烟以及现在“征服者”号燃烧的滚滚黑烟）混杂着刺鼻的焦糊味、燃烧的油腥味和被高速蒸发的海水咸腥，将这片狭窄的海域彻底化为了浑浊、灼热、令人窒息的地狱浓汤！能见度断崖式下跌至不足五百码！

“小心！敌快速分队！左舷！高速接近！”位于最高处的瞭望员嘶声力竭地吼叫几乎被淹没在西周密集爆裂的、令人心脏停跳的副炮弹雨中！那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充满了恐惧的砂砾感。几乎是同一瞬间，舰桥左侧前方的黑暗浓雾被陡然撕裂！一排刺目的、带着疯狂节奏的炮口闪光如同地狱彼岸盛开的毒花，在浓烟边缘瞬间绽放！猛烈的飓风夹着滚烫的金属碎片和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呼啸声，如同巨神的冰雹般狠狠砸在我们侧舷钢甲带上！

咣！咣咣咣！哐当！！！

密集到令人崩溃的撞击巨响如同无数巨锤在同时猛砸一面变形的大锣！舰体被巨大的动能撞得剧烈向右摇晃！刺耳的金属呻吟和撕裂声如同魔鬼的指甲在刮擦铁皮！炽热的弹片如暴雨般砸在舰桥装甲上，溅起刺眼的火星！头顶的信号灯阵列瞬间熄灭了一片，破碎的镜片如冰雹般砸落！浓烟与烈焰几乎同时从左侧甲板几处副炮阵位和舷窗下猛烈腾起！凄厉的哀嚎和灭火的尖啸在狂乱的炮弹破空声中交织成一片！

“是敌巡洋分队！至少两艘城级（Town Class）！还有一艘领舰！”炮术长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扯着嗓子报告，声音里能榨出铁锈般的恨意。

“不必纠缠！转向角加大！右舵三！航速保持！所有舷侧副炮！给老子自由射击！压制烟幕中的闪光点！压制住他们！”我的命令淹没在周遭的爆炸与嘶吼中，只能用手势和眼神强行传递指令。侧翼的威胁必须被压制，绝不能让我们陷入与快速分队的近身绞杀——那正中维多利亚人拖延我们脚步的下怀！沉重的舵轮在舵手肌肉的全力嘶吼下再度转动，战舰的脊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

就在这混乱至极的刹那，一点极其耀眼的、带着致命规整节奏的炮口闪光猛地撕开了“征服者”号后方那更加浓重深邃的烟雾！它不同于快速巡洋舰群那密集但分散的速射闪光，而是巨大、厚重、间隔稳定！如同深海巨兽沉睡的眼眸在黑暗中蓦然睁开！

“‘虎’号！是‘虎’号战列巡洋舰！该死！她追出来救‘征服者’了！”导航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明悟，几乎要破音！维多利亚人反应太快了！他们侧翼的王牌打手——以凶猛闻名、航速丝毫不逊于我们的战列巡洋舰，竟然突破了混乱的烟幕追出来了！

那巨大炮口闪光的出现，本身就是死亡的催命符！时间仿佛被恐惧冻僵——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