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得手
是十门500毫米巨炮的齐射！不是一门一门，不是试探性的点射，而是以最大装药、最凶狠角度砸出去的、倾尽全力、不留退路的致命齐射！暗沉的暮色被这惊雷般的怒吼撕碎！舰桥观测窗前，视野被无法想象的、瞬间爆发的光与热填满！暗红色的巨大火球从每根炮口喷涌而出，连成一片毁天灭地的橘红色光幕！那光芒如此炽烈、如此凶暴，瞬间点亮了方圆数海里的地面，将附近所有伴航舰扭曲的侧影、翻滚的浓烟、舰上水兵因强光而猝不及防显露的惊恐脸庞，都如曝光过度的底片般死死烙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巨炮炮口风暴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舰桥上！厚重的舷窗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震动呻吟！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发射药浓烟，蛮横地灌入每一个角落，呛得人剧烈咳嗽。脚下的甲板仿佛被一柄无形巨锤猛砸，剧烈地向上拱起又下沉！
但比这感官冲击更致命的是那射出的钢铁！
视野的光幕还未消散，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密集如地狱群蜂出巢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嘶鸣声！九枚千磅重的重型穿甲弹，拖着因高速摩擦空气而发红的弹道尾迹，如同十柄刺破幽冥的流星，瞬间横跨了那片不足十秒航程的地面！空气中只来得及留下刺耳欲聋的、撕扯布帛叠加千万倍的恐怖尾音！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所有人，无论敌我，目光都本能地、绝望地追随着那片死亡弹幕的去向——首指那艘因强光而短暂显露出清晰轮廓的维多利亚钢铁巨兽！
叮——轰！！！！
沉闷如万吨巨锤猛敲古铜巨钟的恐怖撞击声！紧接着是一连串沉闷但极具穿透力的金属断裂、撕裂的咆哮！橘红色的爆炸火球猛地从“征服者”号巍峨身躯的中部偏后的装甲带上狂暴升起！不止一处！至少两团、甚至三团巨大的火光和浓烟瞬间撕裂了它的舷侧！巨大的金属碎片被火焰和冲击波狠狠抛向黑暗的夜空，划出燃烧的弧线！
“命中！正中两发！中部主炮塔区域！一发疑似舰桥下！”炮术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血腥的颤栗，压过了远处传来的闷雷般的爆炸声！望远镜中，那艘正在高速冲刺的钢铁巨兽，如同一个被巨人重拳猛击在腰肋上的巨人，庞大舰体肉眼可见地、极其痛苦地向左舷猛地震颤、倾斜！其舰艏高昂的姿态瞬间被打断，高速航行的轨迹也明显凝滞了一下！舰体中部猛烈腾起的黑红火焰与浓烟，瞬间取代了它舰艏的白色航迹，成为夜色下最刺目的伤痕和灯塔！
成功了！雷霆般的齐射，精准命中了这头主动踏入陷阱的巨兽的要害！但，还远未结束！
“敌舰反击！全舷副炮开火！”观测员的嘶吼带着变调的惊恐！
“征服者”号反应快得惊人！即使遭此重创，它侧舷密布的、如同繁星闪烁般在黑暗中瞬间亮起的炮口火焰，昭示着它的垂死挣扎有多么疯狂！密密麻麻的炮弹如同炙热的铁雨，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尖啸声，撕裂我们舰体周围的空气和水面！近失弹激起密集如林的巨大灰白色烟柱，轰然砸落在甲板上、上层建筑上、舰桥舷窗上！碎石瓢泼而下！舰体各处传来无数令人牙酸的撞击闷响和尖锐的撕裂声——那是6英寸甚至8英寸口径的速射炮在疯狂泼洒火力！舰桥外壁被打出一片密集的凹痕，一处观察哨在暴起的火光中化为碎片！
“报告损伤！”我的吼声在炮弹呼啸和撞击声中响起。
“B炮塔右舷顶部装甲轻微凹陷！几处副炮位被近失弹覆盖，人员有伤亡！上层建筑多处中弹起火！核心区暂无损失！”值更官的声音透过杂音传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对疯狂反击的凝重。
“维持航向！维持航速！继续向敌舰战列线侧翼冲击！”我厉声下令，冰冷的命令穿透混乱的战场噪音，“所有副炮，目标敌舰上层建筑！压制其速射炮群！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快！别让它把我们的坐标报给它的母阵！”我知道，“征服者”的重创足以扰乱后方舰队阵列的判断，但这还不够。必须让它持续成为显眼的靶子和混乱的源头，让我们真正钻进维多利亚这条钢铁巨龙尚未完全收拢的脆弱侧翼！我们制造混乱的目的才刚刚达成一小步！
与此同时，遥远的地平线深处，那片属于维多利亚主力的、原本沉静推进如同地狱篱墙的钢铁森林，终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侧翼雷暴彻底惊醒了！数艘庞大的战列舰轮廓开始加速调整，舰艏劈开地面的航迹光骤然变亮、变急，如同几头被激怒的巨鲸在转身！甚至能隐约听到那方向传来的、沉闷悠长的汽笛怒吼声！更致命的征兆是——在夜色模糊的轮廓中，几处巨大的、如同地狱之门开启般的巨大炮口闪光骤然亮起，撕裂了远方的黑暗！
“战列线！主炮开火了！”导航官的声音充满绝望的寒意，“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的海域！”话音刚落，可怕的、如同滚雷碾过苍穹的闷响遥遥传来！紧接着是刺耳至极的、密集到让人精神崩溃的空气撕裂声！那是15英寸乃至16英寸巨炮轰击的壮观与毁灭！目标是我们刚刚制造混乱的海域附近——维多利亚舰队下意识地认为，能如此重创“征服者”的，一定是高卢或者乌萨斯的主力前哨舰！
高速穿行的炮弹群带着毁灭性的低啸，狠狠砸在离我们舰队航迹尚有一段距离、但足以标示我们“逃跑”路径的海域！巨大的爆炸水柱如同一片瞬间升起并凝固的白色森林！那是他们试图拦截“追杀”我们的“乌萨斯舰队”！我们成功地搅浑了水！他们在向着“鬼影”开火！
“好！让他们使劲轰空气！”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接近疯狂的亢奋，“继续推进！把我们的‘火光’和‘黑烟’给我烧得更亮！让‘普罗旺斯’号的假‘锅炉爆炸’再炸点东西出来！信号兵！继续打求救信号！让这片神奇的土地沸腾起来！”
舰队的航向没有丝毫改变，我们像一群被巨舰撕咬、却又诡异地拖着致命伤痕与浓烟、一头撞向敌人核心侧腹的亡灵船。前方，“征服者”号燃烧的烈火映红了半边地面，如同夜色中一座燃烧的绝望灯塔。我们则带着满身伤痕和喷薄的浓烟，像一条拖着残肢的毒蛇，尖啸着、狂舞着，不顾身后不断升腾的、源自敌人主力舰队的毁灭性蘑菇云森林，一头扎进维多利亚大舰队那条巍峨如山、却因侧翼受惊而露出微小破绽的钢铁侧翼之下。真正的猎杀场，才刚刚铺开黑暗的幕布。死亡之舞的第二步，己然踏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