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戈壁在舰艉方向拉出二十海里宽的晶化尾流,我身下战巡的三百吨级的铬钢履带如同移动要塞碾过岩层。我扶正大檐帽的镀金锚徽,从本来有三层装甲保护的舰桥观测窗望出去,夕阳正把右舷断裂的127mm副炮炮管镀成暗金色。
"航向修正至275,左舷轮机舱报告压力异常!"航海长的吼声穿透蒸汽管道的嘶鸣。我瞥见损管长正带着防化班攀爬右舷装甲带,他们背后氧气瓶的荧光条纹在沙暴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深海鱼群的生物光。
右舷第三推进器突然炸出青白色电弧,断裂的履带钢齿在戈壁上犁出三米深的沟壑。枪炮长抓着被烧蚀的传声筒怒吼:"防化组就位!准备切割卡死的履带板!"他的深蓝呢子制服右袖空荡荡地飘着,袖口金锚纹章却擦得锃亮。
而我却感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接到了雇佣兵任务己经完成一大半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接下来需要担心的只是莱塔尼亚人的封锁舰队而己。
如果看时间的话,他们估计这时候还自顾不暇呢。
月光渗进轮机舱裂缝时,玛索医生的手术刀正在切割压缩饼干。刀尖划过印着铁十字的锡纸包装,精准得像在解剖血管神经。三十七双眼睛盯着他手中逐渐成型的饼干船——这是用补给里的黑麦脆饼改造的。
"浮岛甜点。"医生把饼干船放进铝制饭盒,舀起两勺轮机冷却水熬的焦糖浆,"路易时期陆行舰员的发明,虽然我们只有葡萄糖注射液代替奶油。"
老杰罗变戏法般抖开张渔网,网眼里卡着发霉的干柠檬片。轮机长贡献出私藏五个月的朗姆酒,酒液划过锈迹斑斑的齿轮,接住三滴就够全舱人咂舌。勒诺忽然想起家乡的泥炉烤苹果,把分到的焦糖块在掌心焐热了,抹在饼干龙骨上会泛起同样的琥珀光。
新来的通信员贡献了最珍贵的战利品:半块的巧克力。锡勺在饭盒边缘敲出清脆节拍,巧克力在37.2℃的体温里缓慢融化,流进饼干船的每个铆钉接缝。当月光移到第三根肋骨支架时,每个人都在舔舐勺背残留的甜痕——像童年偷刮蜂蜜被蜂群追赶时,那种慌乱的甜美。
皮埃尔突然指着饼干船底惊呼。在朗姆酒与海盐结晶的缝隙里,凝着粒货真价实的香草籽。三十七个喉咙同时滚动,却没人舍得下口。
玛索医生的手术刀悬停在饼干桅杆上方,刀尖凝着半滴巧克力。三十七道呼吸突然变得很轻,轻得能听见压缩饼干碎屑从船尾剥落的簌簌声。防化班长的瞳孔里倒映着焦糖光泽,他说了句浑话:"要是香草籽能发芽,咱们就能在履带上种个花园。"
众人哄笑中,新通信员突然从领口扯出根银链子。挂着十字架的链子在饼干船上空晃了晃,融化的巧克力奇迹般沿着十字交叉点分成西股,均匀渗进西块饼干甲板。老轮机兵们顿时收起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