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古道的晨雾里混着铁锈的腥气,刘邦蹲在废弃的冶铁炉旁,指尖碾着一块焦黑的矿渣。樊哙抡起剁骨刀劈开苔藓覆盖的石碑,“秦官冶” 三个篆字露了出来,刀刃恰好斩断 “秦” 字的首笔 —— 这是萧何定下的破局暗号,寓意 “断秦续汉”。
“刘哥,这矿洞都塌了三年,能炼出啥铁!” 陈豨一脚踢飞碎石,惊起洞顶一群倒挂的蝙蝠。腐臭的蝙蝠粪雨点般落下,却被刘邦用衣襟兜住 —— 粪堆里混着未消化的磁石碎粒,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微光。
刘邦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抓起粪团砸向岩壁,黏腻的痕迹竟在石面上拼出一个卦象:“震上巽下,益卦。利涉大川,木道乃行。” 这正是张良上月用麦秆在沙盘上推演过的谶语,此刻竟在蝙蝠粪中重现,仿佛命运的暗示。
“让曹参带三百人扮成流民,去给项家军‘修’栈道。” 刘邦突然扯开藤蔓,露出洞内残存的铁矿石,“工钱就用这洞里的废矿抵。” 他一脚踹翻锈蚀的铁砧,震落的尘土中滚出半枚秦半两钱币,背面赫然沾着巴蜀盐商的特殊标记。
骊山行宫内,青铜冰鉴上结着薄霜。项羽的指尖划过舆图上的巴蜀标记,朱砂在 “临邛” 二字上晕开,宛如血渍。虞姬腕间的狼牙吊坠突然炸裂,玉屑坠入冰鉴水面,竟拼出 “盐铁官营” 的卦象,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刘邦在找卓氏的矿脉。” 范增的竹杖点向青铜鼎上的饕餮纹,“卓王孙上月进献的三百金,用的是掺铅的劣金...” 话未说完,韩信的白袍挟着硫磺味闯入帐中,手中提着一个滴血的布袋。
“临邛盐商招供了,他们私贩的盐竟贴着项家封条!” 韩信抖开布袋,盐粒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每颗盐粒上都裹着薄如蝉翼的帛片 —— 竟是萧何仿制的项家军粮调令。盐粒遇热融化,帛片上的朱砂字迹在案几上渐渐显形,汇成 “陈仓” 二字。
项羽的重瞳中燃起金色的怒火。他抓起一把盐粒碾碎,指尖沾上的朱砂竟与骊山丹砂一模一样:“传令英布,封住米仓道,一粒盐也不许运进汉中!” 犀皮甲撞翻冰鉴,霜水漫过舆图,将巴蜀与陈仓连成一片阴鸷的阴影。
虞姬忽然轻呼:“大王看水面!” 霜水中的倒影扭曲变幻,竟显出刘邦赤膊打铁的幻象 —— 他捶打的铁胚上,赫然烙着项家的玄鸟徽记。这显然是对手精心设计的栽赃之计。
“他想扰乱大楚的盐铁政令。” 项羽的剑鞘击碎水面幻象,“传令巴蜀,所有盐井收归官营,私贩者一律车裂!” 剑锋拖过之处,甩出的朱砂点子落在卓氏祖矿的位置,宛如刘邦背上狰狞的鞭痕。
临邛盐井中,卤气熏得人睁不开眼。卓王孙的绸缎衣裳沾满盐晶,像披了一层惨白的孝服。他盯着井架上新换的项家旗帜,忽然抬脚踹翻盐筐:“什么狗屁官营!老子祖传的井盐,何时成了项羽的私产?”
管家凑近耳语:“沛县来的商队说,汉中有条暗道...” 他袖中滑出半枚铁符,符上阴刻的卦象与刘邦在矿洞所见分毫不差。卓王孙瞳孔骤缩 —— 这是当年秦廷赐给卓氏的免死铁券,背面本该刻着 “永世营盐”,如今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告诉沛县的人,今夜子时,盐井东侧老槐树下见。” 卓王孙的玉扳指在井架上留下划痕,暗号如蚯蚓钻土。他没注意到,井架顶端蹲着的哑巴盐工,正用铁钎在木纹里刻下同样的记号,一场密谋正在暗处发酵。
子时的老槐树在月光下形如鬼魅,刘邦趴在树洞中,听着卓氏马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樊哙的剁骨刀突然抵住他后腰:“刘哥,树皮上有新刻的项家暗符!”
刘邦反手摸向树洞内壁,青苔下果然有未干的朱砂标记 —— 巽卦变坤卦,大凶之兆。他抓起一把蝙蝠粪撒向空中,粪中的磁石碎屑被夜风卷向盐井方向,隐约传来铁器碰撞的叮当声,危机西伏。
“中计了!” 刘邦扯开衣襟,腾蛇纹身在月光下狰狞如活物,“陈豨带人烧西边盐仓,樊哙跟我冲东门!” 他踹断枯枝扔进盐井,卤水遇火轰然爆燃,蓝焰顺着井架藤蔓窜成火龙,照亮了夜空。
卓王孙的尖叫淹没在爆炸声中。项羽的玄鸟旗在火海中化作飞灰,取而代之的是沛县赤旗 —— 旗面用盐工的血汗浸染,遇热显出 “除项复盐” 的隐文。混乱中,刘邦背起卓氏幼子,腾蛇纹身恰好贴上孩子胸前的长命锁,锁面暗藏的盐道图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传递着某种宿命的契约。
骊山行宫的更漏滴到寅时,项羽盯着案头两份急报,神情冷峻。一份说巴蜀盐工暴动,一份说汉中铁价暴涨。他蘸着丹砂在舆图上勾连,朱砂线竟与刘邦背上的腾蛇纹身完全重合,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阴谋图谱。
“好个一石三鸟之计。” 项羽捏碎竹简,“乱盐价,抬铁价,收卓氏 —— 刘邦这是要铸钱!”
他挥剑劈开冰鉴,霜块中的倒影显出汉中私铸的项家钱币,钱文却是反刻的 “半两”,充满了讽刺与挑衅。
范增的咳嗽声突然变得凄厉:“快... 快查官仓铜锭...” 药杵指向殿外的暗夜,那里传来铜器坠地的闷响。亲卫抬入的铜人像胸口裂开,露出里面灌铅的芯子 —— 这正是卓氏上月进献的 “祥瑞”,如今成了欺君的罪证。
虞姬的狼牙吊坠再次发烫,玉面显现出盐井方位图:“大王,西羌马队到了巴蜀,要用三百匹战马换盐...”
项羽的重瞳几乎瞪裂。他抓起丹砂笔在舆图上狂书,字迹狰狞如血:“令龙且接管所有盐井,敢私贩者诛九族!” 朱砂的墨迹漫过巴蜀全境,却在临邛位置被水渍晕开 —— 那是虞姬的泪,滴在三天前卓氏幼子被劫的急报上,为这场残酷的权力之争添上了一抹哀伤的色彩。
五更天的梆子声划破汉中的寂静,刘邦站在新铸的钱范前,看着铜水缓缓灌入 “项半两” 的模具。萧何的密信用盐水写就,遇热显形:“盐铁己乱,可收网矣。” 他抛起一枚刚铸好的钱币,落地时 “项” 字朝上 —— 这是天意,也是人心向背的预兆,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终局之战,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