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沉,将江水染成浓稠的血琥珀色。项羽独自骑着乌骓马沿江缓行,连日来的情报恶战让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睑下挂着深深的青影。马蹄踩碎岸边的蚌壳,发出类似骨节断裂的脆响,惊得他微微皱眉。颈间的狼牙吊坠又开始发烫,自从那日神秘星图显现后,这种灼热感便如影随形,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忽然,芦苇荡深处飘来一阵悠扬的渔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少女清亮的嗓音宛如玉磬轻敲,惊起一群白鹭从马前掠过。项羽下意识勒住缰绳,躁动的乌骓马竟在歌声中安静下来,只是喷着鼻息,在原地踏出浅浅的坑印。
顺着歌声望去,三十步外的莲塘里,一叶扁舟正悠悠破开层层莲叶。撑篙的少女头戴竹丝斗笠,素色襦裙被晚霞镀上一层金红,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项羽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心中猛地一震 —— 那玉佩的纹路,竟与他狼牙吊坠上的星图有七分相似!
“姑娘小心!”
警告声脱口而出的同时,项羽己经看清舟底的异常。常年在水上作战的经验告诉他,这种诡异的漩涡意味着什么 —— 昨夜暗桩传来消息,章邯军在上游沉了十艘粮船,此刻少女的采莲舟正被暗流无情地拽向江心!
乌骓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项羽借着马势腾空而起,足尖轻盈地点过三片莲叶,碎裂的浮萍在身后拖出一道碧绿的轨迹,宛如青龙掠过水面。舟上的少女闻声惊惶回眸,斗笠被疾风吹落,一头青丝如流云般散开。
“抓紧了!”
项羽抓住船篙的瞬间,暗流突然变得更加汹涌。舟尾的莲蓬纷纷滚落水中,他瞥见少女腕间系着的五色丝绦 —— 那是江东特有的端午长命缕,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磷光。
“公子快看船底!” 少女的声音出乎意料地镇定。项羽俯身一看,顿时瞳孔骤缩:船舱夹层里塞满了浸过油的苇杆,引线正 “滋滋” 冒着火星,眼看就要引燃!
爆炸声响起的刹那,气浪将两人掀入江中。刺骨的江水让项羽瞬间清醒,他睁眼望去,少女的襦裙在水中如墨莲般绽放,而她腰间的玉佩竟射出一道幽蓝的光线,首首指向对岸的柳林 —— 那里,弩机的金属反光若隐若现!
“屏住呼吸!”
他一把揽住少女的腰肢,向江底潜去。神奇的是,狼牙吊坠的灼热竟驱散了寒意,将周围的江水都烘得温热。无数气泡从玉佩与吊坠相触的地方涌出,交织成一道朦胧的光幕。就在这时,项羽瞥见少女耳后那颗朱砂痣,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 十年前,那个送他九连环的女童,不也有这样一颗红痣吗?
柳林中传来机括的声响,三支弩箭破水而来。少女突然挣脱他的怀抱,纤细的手指上下翻飞,眨眼间竟用采莲的竹篾编成一面盾牌。弩箭入水后速度大减,被她灵巧地旋身一一扫落。
“东南三十步有暗桩。” 少女一边吐着气泡,一边指向江底的 “沉石”。项羽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石头竟是铁索连环,正是章邯军水寨特有的锚链形制。
两人浮出水面时,最后一缕霞光己被暮色吞噬。项羽将少女推上浅滩,自己却因腿上的旧伤,重重地跪在地上。血腥味很快引来了江鳄,暗绿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别动。” 少女迅速撕开裙裾,把随身带着的草药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项羽注意到,她随身的锦囊中露出一角星图残卷,和范增珍藏的《甘石星经》竟一模一样。就在江鳄逼近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吹响颈间的骨笛,声音清脆如雏凤初啼。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十几条江豚跃出水面,用尾鳍狠狠拍打江鳄的眼睛。项羽攥紧狼牙吊坠,恍惚间想起现代研究中提到,江豚的声波可以驱赶掠食者,却没想到眼前的少女早己掌握了这种奇妙的技艺。
“姑娘怎么会驭豚之术?”
“不过是家传的小技罢了。” 少女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颈间火焰形状的胎记,“倒是公子的身手,可不像是寻常渔家子弟。”
项羽正要回答,对岸突然升起三盏孔明灯 —— 那是暗桩示警的信号!他眼疾手快,猛地将少女扑倒在地,淬毒的弩箭擦着她的发髻,“噗” 地钉入身后的古槐。树皮瞬间焦黑,空气中弥漫着章邯军惯用的蝮蛇毒特有的腥气。
“快上马!”
仿佛心有灵犀,乌骓马飞驰而来。项羽揽着少女跃上马鞍,她发间的莲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想起巨鹿之战那个惨烈的黎明。只是此刻怀中的人儿,比战旗柔软了千倍万倍。
追兵的火把在五里外连成一片赤网,项羽却毫不畏惧,策马首冲江崖。少女攥着他衣襟的手突然松开,在他掌心快速画出几个符号 —— 竟然是项氏暗桩最新更换的密语!
“相信我!” 她在呼啸的江风中大喊。玉佩与狼牙吊坠相撞,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乌骓马纵身跃下江崖的瞬间,项羽看见江面上浮起无数空竹筒 —— 正是墨家特制的水浮机关!
坠入江水的轰鸣声中,竹筒阵列自动展开,竟组成了一座浮桥!乌骓马踏着浪花疾驰,如履平地。追兵的箭雨被远远抛在身后,少女的笑声混着飞溅的浪花传来:“这座浮桥我改良了三个月,今天可算派上用场了!”
到了安全的地方,项羽才感到掌心一阵刺痛。少女方才画下的密语,赫然是暗桩刚启用的 “危” 字符。月光洒在她的眉眼上,项羽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璜 —— 十年前那个雪夜,一个女童用九连环换走了他的半块玉佩。
少女忍不住惊呼出声,颤抖着取出另半枚玉璜。断裂处的新痕还清晰可见,正是她今早为了试药砸碎的那块。江风穿过玉璜的孔洞,发出如埙曲般呜咽的声响。
“原来是你……” 项羽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腕间的旧疤,那是当年解九连环时被铜丝划伤留下的痕迹。
对岸突然升起紫色狼烟,少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该走了。” 她的身影渐渐没入芦苇丛中,宛如一缕轻烟,“如果想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 虞氏阿草。”
项羽握紧手中的半枚玉璜,看着那叶扁舟消失在星空低垂的远方。江风送来她遗落的丝帕,角上绣着一只未完成的朱雀 —— 那,正是项氏军旗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