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梯田诊所

2006年芒种，青石镇的梯田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翠绿的秧苗间点缀着戴斗笠的农人。廖承君背着改装过的背篓——里面装着自制的消毒箱、针灸包和用易拉罐改造的火罐，活脱脱《荒野求生》里的硬核装备。他的助行支架裹着防滑草绳，每一步都在田埂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像极了给大地“写病历”。

“廖医生！我家虎娃又抽风了！”张婶赤脚踩过泥浆冲来，裤腿沾满青苔，“神婆说这是中了山精的邪，得用童子尿...”“打住！”承君从背篓掏出电子体温计，甩了甩像极了武侠剧里的判官笔，“虎娃这是小儿高热惊厥，再信神婆的‘驱邪套餐’，怕不是要解锁《走近科学》未解之谜成就。”

他掀开虎娃的眼皮，瞳孔反射正常，松了口气。从背篓夹层摸出银针——针柄缠着红布条，是陈欣怡亲手绑的——快速刺入合谷穴。虎娃的抽搐瞬间缓解，张婶瞪大眼：“您这针比神婆的桃木剑还灵！”承君笑了笑，支架的弹簧片在田埂上磕出清脆声响：“我的针是‘科学牌’，专治各种不服。”

诊所就设在半山腰的老祠堂。祠堂门楣的八卦镜早被村民换成“梯田诊所”的木牌，斑驳的墙面上贴着承君手绘的医学漫画：戴草帽的农民给鸡打针预防禽流感，配文“动物生病也传染人，别拿兽医不当专家”。堂内摆着用旧课桌改的诊疗台，墙角堆着村民捐赠的竹椅，椅背上还缠着“欢迎就诊”的红绸带。

“廖医生，我这腰疼老毛病又犯了！”瘸腿的刘大爷拄着枣木拐杖晃进来，“去县医院拍CT，医生说要开刀，吓得我连夜跑回来。”承君蹲下检查，支架的防滑钉陷进泥地。他发现老人腰椎侧弯，用手指节叩击肾俞穴：“大爷，您这是腰肌劳损，不是啥大毛病。不过...”他突然掏出手机，播放短视频，“您看这网红跳的‘护腰操’，每天三遍，包治百病，比《本草纲目》毽子操还管用！”

正说着，祠堂外传来争吵声。狗剩举着块写满红漆字的木板冲进来：“承君哥！神婆在村口贴大字报，说您的诊所是‘瘸子的歪门邪道’！”承君的碎玉片护垫突然发烫，这是身体的警报。他拄着支架走到村口，只见神婆正唾沫横飞：“廖瘸子用铁鞋踩过的药，吃了要断子绝孙！”

围观村民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承君举起背篓里的急救箱，扯开拉链：“各位看看，这是用太阳能板消毒的银针，比神婆的‘符水’干净十倍！”他突然掏出块电路板——那是用报废手机改装的简易心电图仪，“前天上山采药，我用这玩意儿救了王大叔的命，难道也是邪术？”

人群骚动起来。神婆冷笑一声，从袖筒摸出符纸：“那你敢不敢试试我的‘驱邪神水’？”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哭喊：“救命！李二嫂难产了！”承君的支架瞬间转向，防滑钉在石板路上擦出火星：“带路！这次咱们现场首播‘科学接生VS巫术难产’！”

产房里，李二嫂脸色惨白，阵痛让她把草席都抓出了窟窿。神婆举着柳木剑要作法，承君一把抢过剑扔出窗外：“剑能接生，我这支架都能当火箭了！”他从背篓掏出胎心监测仪——用旧复读机改装的，耳机里传来规律的“噗通”声：“胎儿正常，胎位有点偏，看我的‘镜面矫正术’！”

狗剩举着从祠堂拆来的铜镜，承君用银针刺激穴位，同时转动孕妇身体。支架的弹簧片发出熟悉的“咔嗒”声，仿佛在为这场生命救援打拍子。当婴儿的啼哭响起，神婆的符纸掉在地上，被踩成烂泥。承君擦了擦额头的汗：“各位记住，生孩子靠的是医学，不是玄学，就像手机充电得用充电器，不能指望雷公电母！”

这一夜，梯田诊所的油灯亮到天明。承君给李二嫂缝合伤口时，发现她手腕内侧有淡青色的蛇形胎记——和康泰医药的标志如出一辙。他不动声色地拍下照片，暗格中的碎玉片突然硌得掌心生疼。窗外，月光洒在层层叠叠的梯田上，像极了他生物笔记里的神经图谱。

“承君，你看这个。”陈欣怡抱着熟睡的念初走进来，手里拿着张皱巴巴的纸，“县卫生局通知，说咱们诊所没有执业许可，要...”她的声音哽咽，“要强制关闭。”承君的支架重重磕在地上，震得诊疗台上的药瓶叮当作响。他展开通知，落款处的公章旁，隐约可见蛇形水印。

深夜，诊所外传来脚步声。承君握着手术刀躲在门后，却见二十多个村民举着火把涌来。张婶捧着刚摘的野山菌，刘大爷扛着半袋糯米，狗剩扯着嗓子喊：“廖医生别怕！我们联名按了手印，明天就去县里请愿！”火把的光照亮祠堂的墙，承君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和支架上的碎玉片一起，组成了一个倔强的“医”字。

他站在台阶上，举起那个破旧的背篓：“乡亲们，这个背篓跟着我翻了三年山，救过八十一条命。它没证，但它比某些盖着公章的文件更懂什么叫‘医者仁心’！”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惊飞了树上的夜枭。承君突然想起母亲的日记，里面写着：“最好的药，长在人心的田埂上。”

这一夜，梯田诊所的油灯格外明亮。承君在生物笔记上写下新的计划：培训残疾青年当乡村医生，用背篓建立移动诊疗网。窗外，山风掠过梯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无数患者的心跳声。他知道，这场与偏见、阴谋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有村民的信任，哪怕诊所被拆，“梯田医生”的故事，也会像漫山遍野的蒲公英，飘向更远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梯田上，承君背着背篓出发了。支架的防滑草绳沾满晨露，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他的口袋里，装着村民们联名的请愿书，还有从李二嫂手腕拍下的蛇形胎记照片。远处，陈欣怡抱着念初站在诊所门口挥手，小女孩挥舞着用草编的“听诊器”，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加油！打败坏蛋！”

承君笑了，笑得比阳光还耀眼。他知道，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每一步脚印都是对命运的回击，每一次问诊都是对初心的坚守。而那个小小的梯田诊所，终将成为刺破黑暗的灯塔，照亮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