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政接过赐婚圣旨时,宣纸上的金龙纹正咬住"长安公主"西个字。传旨太监袖中滑落的密信,被靴底青砖渗出的晨露晕染,显出血字——"将军府有异,速查"。
"臣,领旨谢恩。"
他叩首时,后颈那绺白发扫过殿前金砖,暗纹竟与洛楚汐裙摆的凤翎图重合。皇帝佛珠的手忽然顿住,浑浊眼底闪过刀光:"爱卿可知,你与长安的婚约本该在及笄礼成?"
洛楚汐在屏风后攥碎了翡翠耳珰。十年前被接进宫那夜,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血书突然在袖中发烫——"欧阳氏非鲁王血脉"。此刻殿前跪着的少年将军,眉眼间竟与御书房那幅漠北降将画像有七分相似。
宫宴设在梧桐苑。欧阳政隔着流水席望见洛楚汐云髻上的累丝凤钗,正是八岁离别时他赠的及笄礼样图。礼乐声中,丞相嫡子突然拔剑作舞,剑锋挑落公主腰间玉佩的刹那,欧阳政看清螭纹背面刻着"死生契"三字——与父亲书房暗格中的虎符铭文如出一辙。
"本宫听闻欧阳将军擅使双刀。"洛楚汐突然掷出金杯,琼浆在空中划出弧线,"不如与李公子比试助兴?"
欧阳政接杯时指尖触到她腕间红绳,褪色的绳结正是当年从相思发上解下的那根。李公子的剑却在此刻刺到,他旋身避让时,怀中突然掉出半枚带血的玉珏——与鲁王妃临终紧握的那枚严丝合缝。
满堂哗然。皇帝捏碎酒盏,琥珀光里浮起杀机:"欧阳卿家这信物,倒是眼熟得很。"
洛楚汐突然起身,裙裾扫翻案几:"父皇,儿臣有本奏!"她从袖中抖落的血书被穿堂风吹开,赫然是鲁王妃绝笔——"抱子换将,瞒天十载"。
欧阳政的佩刀在鞘中嗡鸣。他想起离京前夜,父亲将虎符塞给他时反常的哽咽,想起母亲总在清明独自祭拜的无名冢,最痛的是此刻洛楚汐望过来的眼神——那不是看青梅竹马的眼神,是在端详仇敌遗孤的冷刃。
"陛下容禀。"镇北侯突然闯入,铁甲上还沾着漠北沙尘,"十八年前漠北血夜,臣从狼群里捡到的婴孩..."他扯开欧阳政的衣襟,心口月牙疤在烛火下泛青,"这是匈奴王室独有的狼牙烙。"
洛楚汐的指甲掐进掌心。十年前她在冷宫发现的旧档记载,鲁王世子早夭当夜,漠北送来降书。此刻李丞相袖中隐约露出的狼首刀柄,与欧阳政后颈白发同时泛起幽光。
"原来将军府早就通敌!"御史大夫突然发难。欧阳政拔刀护在洛楚汐身前时,看见她发间凤钗弹出淬毒的银针,正对着自己咽喉。
宫灯在此时尽数熄灭。混乱中有人攥住欧阳政的手腕,在他掌心急书:"子时三刻,老梧桐"。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是洛楚汐独有的味道。
更鼓响过三声。欧阳政踏着瓦当跃入冷宫,却见洛楚汐素衣散发跪在梧桐树下,面前摆着两杯鸩酒。
"这树是你我八岁所种。"她指尖抚过树干裂纹,月光照亮树心嵌着的铜匣,"当年你说要埋下十年后的聘礼,可知里面装着鲁王府灭门案的证物?"
欧阳政的刀突然坠地。铜匣中染血的襁褓上,绣着漠北王族的狼图腾,而压在下面的密函写着:"借欧阳氏子,乱祁国根基"。洛楚汐的泪滴在泛黄纸页上,晕开了当年钦天监的批命——"白发将星现,祁祚断红颜"。
宫墙外忽然火把如龙。洛楚汐将鸩酒泼向树根,梧桐树瞬间焦枯:"将军可知,十年前不是我入宫,就该是你赴死?"她扯开衣领,锁骨下蜿蜒的刀疤组成北斗七星,"每道疤都是为你挡的劫数。"
追兵破门而入的刹那,欧阳政看清为首者腕间的佛珠——与皇帝那串一模一样。洛楚汐突然吻上他后颈白发,毒针同时刺入他命门:"这次换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