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海的浪涛在夜风中凝结成冰,月光刺透灰霾,在冰面上映出万千星纹。欧阳政跪坐在闻鹤书院残破的台阶上,怀中婴孩的啼哭渐渐微弱,心口那道剑痕泛着幽蓝的光——正是弑神阵中双剑交叉的烙印。
巫医的腐魂在十步外重组,青铜面具的裂缝中渗出桂树汁液。他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冰层下蠕动的阴影:“将军可知,这孩子的眼泪能蚀穿青铜海?”
婴孩突然止住哭声。
欧阳政的掌心传来刺痛,襁褓缝隙中钻出细密的桂树根须,正贪婪地吮吸他星纹胎记中的金血。当第一滴血渗入冰面时,整片青铜海突然震颤,冰层下浮起无数具冰棺——每具棺中都蜷缩着十西五岁的洛楚汐,腕间银铃被青铜汁焊死在冰棺上。
“八十西世痴念,炼成八十西盏魂灯。”巫医的腐手插入冰层,拽出一盏琉璃灯。灯芯燃着幽蓝火焰,焰心裹着枚银铃碎片,“将军若想救她,需用这孩子的……”
剑光比话音更快。
桃木残剑穿透巫医的咽喉,却只溅出几滴桂树汁。少年从冰面裂缝中跃出,发间别着的半截剑锋沾着血锈——正是第八十一世火场中,洛楚汐碳化的指骨磨成的凶器。
“父亲。”少年扯下面巾,耳后淡青血管突突跳动,“我是第八十五世的欧阳劫。”
冰棺突然炸裂。
最近的棺椁中,洛楚汐的残魂化作流光钻入婴孩心口。那道剑痕骤然明亮,映出骇人画面——往生殿主的琉璃碎尸正在冰海深处重组,每块碎片都裹着封存痴念的婚书。
“他吞了母亲的八万西千缕残魂。”欧阳劫的剑尖挑起巫医的面具,“而这腐魂,是母亲第七世自焚时斩出的恶念。”
面具落地,露出与洛楚汐一模一样的脸。腐魂的左眼流着金血,右眼却是桂树年轮:“将军当年若不改星盘,何至于……”
婴孩突然发出尖啸。
冰面应声龟裂,闻鹤书院的残垣断壁开始下沉。欧阳政的星纹胎记离体飞出,化作锁链缠住坠落的婴孩。锁链触及剑痕的刹那,青铜海底升起血色星盘——天枢位钉着银铃,玉衡位悬着桃木剑,而摇光位的空缺处,正缓缓浮现欧阳劫眉心新生的朱砂痣。
“这才是真正的弑神阵。”少年割破手腕,将血抹在星盘裂痕处,“以父为祭,以子为刃。”
巫医突然暴起。
他的骨手刺穿欧阳政后心,扯出的却不是心脏,是根缠绕婚书的青铜枝:“你以为轮回是诅咒?不,是你亲手种在楚汐魂里的……”
话未说完,婴孩的剑痕突然裂开。
洛楚汐的虚影从光芒中走出,赤足踏碎星盘。她发间的白玉簪正是初世铸剑炉中未成的剑胚,此刻正发出令青铜海沸腾的嗡鸣:“阿政,你看——”
簪尖所指处,冰层下的琉璃碎尸突然睁开八万西千只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同一幕:欧阳劫抱着碳化的洛无涯站在往生殿废墟上,将桃木剑刺入彼此心口。
“第八十五世的婚书……”洛楚汐的虚影开始消散,“要换种写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