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烬瞳

白玉簪刺入眼球的瞬间，没有血。

只有青铜色的汁液，浓稠如蜜，顺着洛楚汐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那液体在空气中迅速凝固，形成细小的枝桠，枝头绽开的花苞里竟藏着微缩的星盘。欧阳政腹部的树枝突然僵首，尖端距离婴儿心口仅剩半寸，却再难前进分毫。

"看见了吗？"洛楚汐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她缓缓拔出簪子，空洞的左眼眶里盘踞着一株青铜树幼苗，"这才是真正的'眼'。"

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

脐带上的银铃无风自动，每个铃铛表面都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随着铃声震荡，地宫八十一根青铜柱开始移位，柱内婴儿骸骨伸出透明的手，在空中抓挠出淡金色的轨迹——那些轨迹交织成庞大的星象图，比欧阳政在往生殿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完整。

天枢位上，冷宫梧桐的虚影正在燃烧；

玉衡位中，红衣少女的嫁衣化作灰烬；

而本该空置的摇光位，此刻赫然显现出一座青铜祭坛。

初世的祭坛。

欧阳政突然能动了。他踉跄着扑向悬浮的婴儿，却在触碰的刹那被脐带缠住手腕。银铃挨个炸裂，每个铃铛里都飞出一只青铜蛊虫，顺着他的血管钻入体内。

剧痛中，破碎的记忆如洪流倒灌——

初世雨夜，祭坛上的洛楚汐根本不是自剜双目。

她握着匕首刺穿的，是祭坛中央的青铜树图腾。而当树汁喷涌而出时，年轻的欧阳政冲上来将她推开，自己却被汁液浇透了右眼。

"你总记错最关键的部分。"现世的洛楚汐用独眼凝视着他，指尖轻抚腹部伤口里探出的青铜树枝，"当年被选为祭品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最后变成我躺在祭坛上？"

悬浮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

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与忘川河底铜镜阵里的景象一模一样。它伸出小手抓住欧阳政胸前的狼牙烙印，竟从伤口里扯出一段缠绕的脐带——

与它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

"因为轮回本身......"婴儿开口竟是巫医的声音，"就是最大的骗局。"

地宫地面突然龟裂。裂缝中升起无数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全是同一幕：不同世代的欧阳政跪在祭坛前，亲手将青铜树枝钉入洛楚汐的身体。而每根树枝的末端，都连着他自己的心脏。

"一树双生，同命连枝。"洛楚汐的嫁衣开始褪色，布料化作飞灰露出苍白躯体——她的皮肤下布满树根状凸起，每道纹路都闪烁着金光，"你以为在斩断轮回，其实是在帮青铜树完成寄生。"

欧阳政的腹部树枝突然开花。那些花苞里钻出细小的手臂，疯狂抓挠周围的空气。当他试图扯断这些枝条时，才发现它们早己与自己的脏器长成一体。

婴儿松开脐带，缓缓飘向初世祭坛的虚影。随着它的靠近，祭坛中央渐渐浮现出两具相拥的骸骨——成年男性的骨架心口插着匕首，少女的遗骸眼中生花。

"看清楚了。"洛楚汐的独眼流下血泪，"这才是我们的初世。"

幻象突变。

祭坛上的少女骸骨突然动了起来。她拔出胸口的匕首，竟将男性遗骸的眼球剜出，塞进自己空洞的眼眶。当两颗眼球在她掌心相触时，整座祭坛轰然坍塌，化作一株参天青铜树。

树冠上结着的不是果实，而是无数银铃。

每个铃铛里都囚禁着一个婴儿的魂魄。

欧阳政的视觉突然恢复。

他看见自己腹部的树枝正与洛楚汐体内的树苗根系纠缠，金血与青铜汁液交融处，生出半透明的花苞。而悬浮的婴儿己经飘到祭坛虚影中央，正将那段脐带缠绕在男性遗骸的手腕上。

"现在选择吧。"洛楚汐的声音忽然从西面八方传来，"继续喂养这棵吃人的树，或者......"

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初世祭坛前，手中握着那支染血的白玉簪。

簪尖对准了自己仅剩的右眼。

"彻底弄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