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楚汐握着弯刀跪在皇陵地宫时,手腕的咒印正在蚕食月光。青铜兵俑眼眶里的血玉髓发出蜂鸣,那些嵌在陶土中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着欧阳政战死时的面容——漠北雪原、江南烟雨、大漠孤城,九种死法在玉光中流转。
"公主可知这些俑人为何能走?"匈奴巫师割开掌心,将血抹在兵俑额间,"他们吃的是欧阳政九世轮回的怨气。"
血珠渗入陶土的瞬间,洛楚汐听见无数个欧阳政在嘶吼。最靠近她的兵俑突然抬手,陶土剥落后露出森森白骨,指节上套着枚褪色的平安扣——正是十年前她从欧阳政颈间拽走的那枚。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洛楚汐的白发突然绷首如弦,发梢扎进兵俑胸腔,竟从陶土中拽出跳动的心脏。那脏器表面布满青铜锈斑,每下搏动都震落簌簌青灰。
"这才是真正的连理蛊。"巫师掀开祭坛石板,露出冰封的青铜棺。棺中女尸身着皇后朝服,心口插着的短刀与匈奴王子所持一模一样。洛楚汐触碰冰棺的刹那,腕间咒印突然暴长,朱砂纹路爬上冰面,勾勒出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缀着七颗带血的头骨。
匈奴王子突然从阴影中走出,他颈间玉髓与洛楚汐的白发产生共鸣:"楚汐,看看你腕上的不是咒印。"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扎根的梧桐枝,"是我们十世前的婚书。"
记忆如毒蛇噬心。洛楚汐看见自己凤冠霞帔站在青铜祭台上,欧阳政的玄甲被钉在镇魂柱上。大祭司割开他们的手腕,血在祭坛汇成太极图——原来所谓借命蛊,是生生世世用将星血养帝王蛊。
"轰——"
兵俑突然集体跪拜。洛楚汐的白发缠住匈奴王子脖颈,发丝间睁开无数血瞳。她看见每个瞳孔里都映着不同的结局:有时是她亲手将弯刀送进欧阳政心口,有时是欧阳政的箭矢穿透她喉间红痣,更多时候是他们相拥着被青铜棺吞噬。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冰棺中的女尸坐起身,腐烂的手指指向洛楚汐:"第十世祭品齐了。"霎时所有兵俑胸腔洞开,飞出裹着血雾的玉髓碎片,在空中拼成完整的星盘——紫微垣中心钉着欧阳政的生辰帖,而破军星的位置锁着洛楚汐的八字。
匈奴王子在此时吻上洛楚汐的泪痣。他舌尖渡来的血珠滚烫,洛楚汐眼前浮现出最初的轮回:祁国开国皇帝与女祭司私通,为保帝位将私生女炼成蛊母,而那个被剜心镇魂的少年将军,眼角也有颗胭脂痣。
"这次换你杀我。"匈奴王子笑着握住洛楚汐持刀的手。刀尖刺入心口的瞬间,地宫所有青铜器皿同时嗡鸣,兵俑们化作陶土崩塌,露出藏在躯壳里的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后颈都有绺白发,缠绕着干枯的梧桐根须。
洛楚汐的白发突然疯长,发丝钻进冰棺女尸七窍。当女尸的皮囊如蝉蜕般剥落,露出的竟是洛楚汐自己的脸。青铜棺底浮现契丹文:十世血祭,换一世同衾。
皇陵在此刻开始坍塌。匈奴巫师癫狂大笑中,洛楚汐抱起逐渐冰冷的匈奴王子,发现他袖中藏着的半截婚书——正是欧阳政当年在漠北战场所写,被血浸透的"死当长相思"五个字,此刻正在月光下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