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月光爬上青铜剑穗时,红衣少女的驼铃正惊起夜枭。欧阳政的白发缠住新碑边缘,碑文"未亡人楚汐立"的朱砂未干,渗入砂砾的血珠凝成北斗状,与二十年前洛楚汐心口疤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客官要听曲么?"
少女的银铃嗓音混着塞外腔调,怀中忽雷琴的弦却是红绳拧成。当她拨动商弦,弦上坠着的青铜铃突然震颤——正是鸳鸯冢中随葬的那枚。欧阳政的狼牙烙印应声灼痛,琴音荡开的涟漪里浮现金砂凝成的幻象:洛楚汐跪在圣泉畔,用匕首剜出心口血肉喂入泉眼。
"这曲《烬弦歌》..."少女的指尖在第七弦顿住,弦上突生倒刺扎入指腹,"...要饮血方得圆满。"血珠顺着红绳淌向琴箱,忽地凝成洛楚汐的眉眼。欧阳政的刀锋劈断琴弦时,少女腕间银铃尽碎,铃芯滚出的玉珏碎片拼出"拓跋"二字。
驼队突然暴动。商队首领的弯刀挑开琴箱暗格,露出褪色婚书:"少主该回圣山了..."他掀开衣襟,心口钉着的青铜钉正在渗金,"...大祭司的魂魄要醒了。"
夜风卷起沙砾迷眼。当欧阳政的白发缠住少女腰身,西北方突然升起狼烟。圣山方向的夜空被血色浸透,崩塌的祭坛废墟中,青铜树残骸正抽出新枝,枝头垂落的不是红绳,而是串串带血的耳珰。
"将军可知这树的来历?"少女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向琴身。忽雷琴炸裂的刹那,九根琴弦化作锁链缠住欧阳政西肢:"百年前你亲手种下的因果..."她扯开衣襟,心口疤痕裂处钻出青铜树根,"...该结果了。"
圣山传来龙吟般的震颤。欧阳政的狼牙烙印灼断锁链时,瞥见少女后颈的黥面——竟是完整的祁国龙脉图,漠北十二部的位置钉着带血的七星钉。他劈向黥面的刀锋突然顿住,因那龙首处浮现的胭脂痣,与洛楚汐分毫不差。
"现在杀我..."少女引着刀尖抵住心口,"漠北的地脉就断了..."她突然咳出金砂,砂粒在空中凝成圣泉幻象——泉底冰棺中的女子正在消散,腕间红绳系着的正是欧阳政的白发。
驼队在此刻合围。商队首领的骨笛吹出塞外古调,众人后颈的北斗黥面泛着幽光。当第一支毒箭穿透少女肩胛,她腕间银铃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浮出洛楚汐的残影:"将军看碑底..."
欧阳政的白发扫开流沙,碑底暗格里蜷缩的玉雕婴孩突然睁眼。当他的狼牙烙印触及婴孩心口,整座圣山突然寂静——崩塌的祭坛重组如初,青铜树上垂落的红绳尽数自焚,灰烬中浮出万千婚书,最早的竟写着:"拓跋政与楚汐,永结同穴"。
少女突然暴起夺刀,将刀刃刺入自己摇光位的疤痕。喷涌的金血凝成星图,天枢位赫然是欧阳政的生辰八字:"这一世..."她染血的手抚上他眉心狼牙烙印,"...我要你永远记得..."
圣泉方向传来冰裂声。当新帝的玄铁箭阵穿透黎明,少女化作金蝶消散。欧阳政怀中的玉雕婴孩突然啼哭,哭声震碎青铜树新枝,枝头坠落的耳珰滚入沙海,内侧新裂的纹路拼出"三十世"。
驼铃渐远时,欧阳政的白发缠住最后一枚耳珰。朝阳刺破云层的刹那,他望见红衣少女正在地平线处回眸,腕间新系的银铃与漠北王剑同频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