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烬鸳盟

青铜树的根系缠住欧阳政脚踝时，洛楚汐的睫毛扫过他颈侧，落下一粒冰晶。大祭司的骨笛卡在树根间，笛孔渗出的黑血腐蚀着冰棺，腾起的毒雾里浮出漠北文字："以血饲树，可得往生"。

"阿姊终究选了这条路..."大祭司的玄衣被树根撕裂，露出后背的黥面——竟是完整的祁国疆域图，漠北十二部的位置钉着青铜钉，"当年她盗走命盘碎片，原是为今日..."

欧阳政的狼牙烙印灼穿冰棺。洛楚汐的心跳声突然清晰，腕间消散的红绳灰烬重新凝聚，缠上他小指时勒出血痕："将军..."她睁眼的刹那，圣山巅的积雪尽数染红，"快斩断桃木剑！"

冰棺底的桃木小剑突然暴长。剑身浮现的咒文竟与将军府祠堂的镇宅符相同，欧阳政劈剑的手生生顿住——这是父亲临终前握着的遗物，剑穗还系着他儿时的乳牙。

"咳咳...剑穗..."洛楚汐的指尖刚触到玉坠，整座青铜树突然倾斜。树冠垂落的红绳化作锁链，将大祭司吊在半空。她挣扎时甩落的血珠在冰面凝成星图，天枢位赫然是欧阳政的生辰。

圣山在轰鸣中崩塌。欧阳政抱着洛楚汐坠入裂缝，桃木剑刺穿岩壁的刹那，剑穗玉坠映出幻象——二十年前的将军府，父亲将婴孩交给蒙面人，襁褓里掉落的正是这枚玉坠。蒙面人掀开斗篷时，露出洛楚汐生母的脸。

"原来如此..."洛楚汐咳着金血低笑，"将军可知，你我并非初见..."她扯开衣襟，心口疤痕裂开，取出血色玉珏，"这合卺玉，本该在及笄礼上赠你..."

地缝深处涌出岩浆。桃木剑突然自焚，火光照亮岩壁上的壁画——漠北巫女与祁国将军在青铜树下盟誓，女子手中捧着的正是血色玉珏。欧阳政的狼牙烙印与壁画共鸣，怀中人突然轻如薄纸。

"快走！"洛楚汐将他推上浮石，"去毁掉鸳鸯冢..."岩浆吞没她话音的刹那，欧阳政看见她化作金蝶，翅尖磷粉勾勒出祁国皇宫的暗道图。

三日后，欧阳政跪在鸳鸯冢前。青玉碑上刻着的"欧阳政洛楚汐之墓"正在渗血，碑底爬出的藤蔓缠着褪色红绳。当他用狼牙烙印灼烧藤蔓时，地宫石门轰然开启，露出满室飘荡的婚书——每张都写着不同年月，最早的竟是百年前。

"将军来迟了。"

鲁王叔的声音自墓室深处传来。他手中的命盘己布满裂痕，七星灯环绕的棺椁里躺着两具相拥的尸骨——与青铜树中那对一模一样，只是红绳系着的是两人的无名指骨。

"这鸳鸯冢葬过九对怨侣..."鲁王叔的剑尖挑起张婚书，"每世你都为她而死..."烛火映出婚书上的名字，竟有数世是漠北王与祁国公主。

欧阳政的刀劈开棺椁时，尸骨突然坐起。洛楚汐的声音自西面八方传来："将军可还记得，第一世你说要种满山梧桐..."尸骨指间突然生出嫩芽，转瞬长成桃树，花苞里裹着枚带血的平安扣。

地宫开始坍塌。欧阳政攥着平安扣跃出墓穴时，身后传来洛楚汐的叹息："下一世...别再寻我..."暴雨冲刷着墓碑，血字渐次变化——"祁国大将军欧阳政，殁于天启二十三年秋"。

皇城方向升起狼烟。欧阳政策马狂奔时，怀中的平安扣突然发烫。当他冲入火海中的将军府，正看见洛楚汐的虚影立在祠堂，手中捧着缺了角的命盘："将军可知，这命盘缺的从来不是星..."她引着他的手按在空缺处，那里浮现的竟是桃木剑的轮廓。

祠堂供桌突然炸裂。父亲灵位下压着的血书飘出，字迹未干："政儿，楚汐乃你双生胞妹..."欧阳政的刀坠地时，洛楚汐的虚影正在消散："现在明白...为何七星锁煞需至亲血了么..."

更漏声里，漠北铁骑踏破城门。欧阳政抱着血书跪在梧桐冢前，后颈白发突然暴长，缠住追兵的咽喉。当最后一缕呼吸断绝，他看见洛楚汐从桃树后转出，发间别着今晨新开的梧桐花。

"三生劫，这才第一世..."她指尖的金粉在空中写就命盘，"将军可愿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