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临空时,骨墟的灰烬凝成歌谣。
欧阳劫踩着骸骨堆砌的阶梯,足下每块骨头都发出婴孩般的抽泣。腕间残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暗格中那粒石榴籽正在发烫——自踏入无烬之境第七日,这枚种子便开始生根,此刻己在他掌心钻出细密的红丝,如血管般缠绕指节。
"公子留步。"
沙哑的女声自骸骨山后传来。三名戴青铜傩面的女子踏灰而出,黑袍下摆绣着骨舟纹样,为首的妇人手持人胫骨制成的笛,笛孔中渗出暗金汁液:"血月夜行,需缴魂税。"
欧阳劫的蛛纹突然暴长。
红丝从掌心石榴籽中迸射,却在触及对方傩面时骤然碳化——笛声忽起,骨墟深处传来万千足爪挠地的声响。灰烬凝成三头巨兽,形似豺狼却生着人面,额间嵌着银铃碎片。
"烬兽噬因果,公子小心了。"
妇人笛音陡转凄厉,三头巨兽猛然扑来。欧阳劫后撤半步,足跟却踩碎某块骸骨——喀嚓脆响中,骨缝间飘出段童谣:
"骨作舟,灰为桨,葬姊埋弟烬海里。
银铃碎,桂子泣,月娘笑剥美人皮——"
最后一句未及念完,左侧烬兽己咬住他右肩。剧痛中,欧阳劫窥见兽瞳中的记忆画面:正是这头烬兽生前——第三世冷宫中的洛楚汐替身,被欧阳政亲手斩首时溅出的血,凝成了兽额银铃。
"破!"
残镯突然震响。洛无涯的镜瞳碎片自虚空刺出,扎入烬兽眉心。银铃炸裂的刹那,兽身化作灰雾,雾中浮出张焦黄的纸页——竟是第三世婚书被抹去的下半阙:"聘者饲刃,嫁者成灰,同穴二字尽作悲"。
笛声戛然而止。
三名巫女忽然跪地,黑袍被血月染成赤色。为首的妇人揭开傩面,露出与洛楚汐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右脸爬满蛛网状疤痕:"原是故人之子……这税免了。"她指尖轻点,骸骨阶梯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浸泡在灰浆中的青铜棺。
棺盖刻着洛楚汐的碳化掌印。
当欧阳劫的手覆上掌印时,棺内突然传出银铃碎响——不是一枚,而是千万枚铃舌共振的轰鸣。棺盖轰然开启,涌出的不是尸骸,是无数婚书灰烬凝成的旋涡。
漩涡中心浮着块头骨,额间刻着童谣后续:
"剥得皮囊制伞去,留副心肝喂蛛蚁。"
洛无涯的残魂突然尖啸。
她凝成的青铜蜘蛛暴长十倍,蛛腹裂口处垂下银丝脐带:"阿姊竟将这东西藏在此处!"八足疯狂刨抓棺椁,却在触及头骨时被灰烬灼伤——那些灰突然活过来,凝成十西五岁的洛楚汐虚影。
"无涯,你果然寻来了。"
虚影指尖轻抚蛛首,疤痕竟与巫女脸上的蛛网纹路重合:"当年斩你善魄时,我便料到有今日。"
欧阳劫的残镯突然离腕飞出。
它嵌进青铜棺椁的凹槽,棺底暗格弹出一柄桃木短剑——正是初世铸剑炉中未成的弑神刃!当剑锋触及头骨童谣时,整座骨墟突然震颤,骸骨山巅裂开巨缝,露出里面森森龙骸。
龙喉处卡着半枚玉镯,与欧阳劫的残镯完美契合。
当他飞身去取时,血月突然滴落血珠。珠液触及龙骸的刹那,那些森白骨头突然覆上血肉——须臾间竟复活成完整的尸龙,金瞳中映出骇人画面:
闻鹤书院地窖深处,洛楚汐正将匕首刺入欧阳政后心。
而棺中头骨刻着的童谣,正被她轻声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