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客房中,香炉里静静焚着沉水香。云昭端坐在矮桌前,桌上是两杯斟满的酒,她的身侧是跪地不起的南风。
云昭并未看他,只是缓缓垂首望着杯中轻漾的酒水,喃喃道:“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云昭是在穆衍真遇险的第二天,在山谷中遇到了来山谷中寻他们的长佶和南风。云昭回到京都后,命南风和长佶带人到处寻找穆衍真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一月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
“属下无能,请公主责罚。”南风以头碰地。
云昭缓缓抬首,“扩大范围继续搜。”
“是。”南风缓缓退了出去。
屋内变得异常安静,云昭静静地端坐那里,不时有细碎的风轻轻拂动她的鬓发,她眸中的神色平静淡然,但是眼底却是无法言说的沉痛。
房外渐渐传来由远及近的轻缓脚步声,不多时,一名头戴兜帽的女子缓缓跨进了门槛,正是清宁,她望着云昭,“小昭……”
云昭缓缓侧首望向清宁,“姐姐?你怎么来了?”
清宁一边解下兜帽披风,交给身侧的婢女,一边道:“我担心你,所以便去求了父皇,准许我出宫来看你。”她环顾四周,“长佶呢?”
“被我派出去寻找穆衍真的下落了。”
清宁缓缓在云昭对面落座,望着她,眼中满是疼惜,“小昭,你瘦了好多。”
云昭微微笑了笑,“无事,只是经此一事,刚回京都,有些不太适应,过几日便好了,姐姐不用担心。”
“你回京都已经一月有余,除了回来那天回宫请求父皇派人到处搜寻穆衍真的下落,便再也没有回过宫。为了更好寻找穆公子的下落,你一直住在穆公子家中……”清宁望着云昭,有些欲言又止。
“父皇担心我的身份泄露?”云昭问道。
清宁微微摇头,“父皇更担心的是,这会于你的清誉有损。”
云昭微微苦笑,“我在世人眼中本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又有何清誉而言?”
“小昭……”
云昭突然出言打断清宁的话,“我不怪父皇,也不怪任何人。”
“小昭,我知晓现在穆公子下落不明,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清宁望着她,“不然等寻到他,你却倒下了。到时就不知该喜该忧了。”
云昭望着清宁,微微笑了笑,“姐姐,你放心,孰重孰轻我知道的。”
“那就好。”清宁微微点头,“小昭,这几日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每天给你做好吃的,直到找到穆公子。”
云昭微微有些意外,她顿了片刻,笑道:“多谢姐姐。”
清宁嗔笑道:“和我还说客套话。”
清宁真的就和云昭一起住下了,无论云昭怎样劝阻,清宁还是每天照例都会和侍女一起为云昭准备饭菜调养身体。
云昭失踪多年回京都后,即便在宫中,也最多呆个三五日光景。按照清宁的说法是,她们姐妹相处的机会很少,她一直没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于是趁这个机会好好补偿下她。虽然长佶和南风那边仍旧不时传来坏消息,但是有了清宁的陪伴,云昭的心情的确没有之前低落了。
一日,黄昏时分,长佶风尘仆仆地回来向她复命。那时刚好云昭一日在房内,她看到跪倒在地神色凝重的长佶,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有消息了对吗?”
“是。”长佶的声音中带着几许颤抖,她将手里的一个漆木小盒,呈给了云昭。
云昭接过缓缓打开,怔怔地看着盒子里那件物什,良久都没有说话。
“公主,恕奴婢直言,穆公子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个漆木盒子中装的不是别的,正是护国玉的碎片,上面还带着隐隐的血污,御赐的圣物,人们历来都将它看得重于性命,如果不是有性命之危,又怎会碎裂。
“在哪儿寻到的?”云昭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些碎片上。
“还是在那片山谷中,就在有捕兽陷阱的草丛附近。”
云昭缓缓合上木盒,喃喃道:“你下去吧。”
“公主……”
“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长佶缓缓退了下去,带上了门。
掌灯时分,清宁命婢女带着做好的饭菜,来到屋内,推开门后,发现屋内漆黑一片。
她命婢女点灯,直到屋内的灯火一点一点照亮了周围,她这才看清坐在矮桌前的云昭身影。
“小昭,你怎么了?”清宁忙问道。
云昭的一双眸子在灯光下变得陆离斑驳,她微微笑了笑,“无事。”
她不愿相信穆衍真已死之事,更不愿自自己的口中说出。
清宁命婢女将饭菜放在矮桌上,而后在她对面落座,“今晚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鱼,快趁热吃。”
“好。”
“对了小昭,过几日我们去游湖吧。”清宁突然提议道。
迎着云昭疑惑的目光,清宁道:“我好不容易出次宫,想出去走走。”
但是云昭知晓,清宁是为了让她出去散心。
“好。”云昭微微笑道。
接下来的几日,云昭夜夜难以安寝,她常常想着穆衍真的事情,彻夜难眠。
清宁选定的游湖地点,是东湖,位于京都东郊,风景如画。
她们出门那天,天气很好,她们用过早饭后,便乘着马车向东湖行进。清宁出宫时,带了一队人马乔装成家仆模样。她们此次出行,那队人马便跟在马车后面,随时保护她们的安全。
东湖游人如织,无数画舫游在碧蓝的湖水上,真的如同画卷一般。
云昭和清宁在画舫中,她望着这满眼的湖光山色,却感受不到丝毫美感,如同面对满桌珍馐佳肴,却味同嚼蜡。
“小昭,我们小时候,也经常在后花园乘船玩水……”清宁望着她笑道:“尤其是等荷花开了的时候,我们会乘船去荷塘里面摘莲蓬……”
“姐姐喜欢吃莲子吗?“
“喜欢。”清宁的笑异常温柔,“起初我怕水,连船都不敢乘,是你偷偷乘船去帮我摘的莲蓬,然后将莲子剥给我吃,有一年……”清宁望向云昭,发现云昭正越过她,怔怔望着她身后的方向出神。
清宁回过首,发现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一名锦衣男子正端坐其中,一名少女正依偎在他身侧,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穆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