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诀别
“是吗？”云昭低低笑了起来，她抬首望着穆衍真，“我该走了。”
“宫门早已下钥。”穆衍真道。
云昭缓缓站起身，“现在已经寅时了，等到了京都时，宫门也就差不多该开了。”
“我送你。”穆衍真也站起身。
他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带路，云昭紧跟着他。两人沿着桃林中的石径，缓缓向下山那条路口行去。不多时，云昭便看到了，在下山那条路的路口等着她的长佶身影。
“就送到这里吧。”云昭回身看向穆衍真。
穆衍真将手里的灯笼递给长佶，笑了笑，“路上小心，有缘再见。”
“嗯。”云昭向他微微颔首，而后便转过身与长佶一同向山下行去。
穆衍真一直立在夜风中，骤起的风不时吹卷着他的袍角。他一直望着那盏灯火，渐行渐远，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彻底融入到浓稠的黑暗中。
穆衍真这才转身回房，重新又点了一盏灯火，来到了桃林中的那座凉亭中。他将灯笼放在石桌上，拍开了最后一坛酒，缓缓饮尽。而后提着灯笼起身离去，无意中踩到了一件硬硬的物什。他挪开脚，将灯笼移了过去，俯身缓缓从地上捡起，发现那竟是云昭那块御赐的令牌！
穆衍真望着那块令牌，微怔片刻，便提着灯笼向山下行去。
没有那块令牌，云昭无法进入宫中的。穆衍真希望自己到山脚下时，她们还在，或是并未走多远。
可是穆衍真赶到山脚下时，那里早已没了人影。穆衍真想也未想，径直向京都城门的方向追去。没想到竟真的追上她们了，发现她们好像在提着灯笼在看什么。
“发生何事了？你们在看什么？”穆衍真问道。
云昭回过首，看到是他，答道：“马不知何故突然倒地。”
她们乘坐的马车，行至此处时，马突然不知何故失了前蹄，马车侧翻。云昭和长佶只好下了马车，她们提着灯笼，刚想查看马的伤势时，穆衍真便出现了。
穆衍真提着灯笼上前，两只灯笼照亮了马身，发现有两只锋利的箭簇刺进马的两只前腿上，鲜血淋漓。
“怎会这样？”长佶很意外，“出发时，我特地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才让公主乘坐的。”
“快熄了灯火！”穆衍真慌忙吹熄手中的灯盏。长佶也忙熄灭了手里的灯火。
下一刻，四周突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黑暗中无数支羽箭自四面八方纷纷向他们射来。穆衍真下意识地扑过去一把护住云昭，带着她躲过纷乱的箭雨。
于此同时，十几名黑衣人，自暗处跳了出来，向他们杀了过来，很快便将他们三人包围。
长佶手执长剑守在两人前面，与黑衣人杀作一团，穆衍真则带着云昭面对另一面，欲伺机冲出重围。穆衍真伤势未完全恢复，功力受制，还带着云昭，但他自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与黑衣人的真刀真枪相抗衡，却丝毫没有颓势。
暗夜中，穆衍真微微笑了笑，随后便一鼓作气，杀出了重围。
云昭甚至能明显感受到，不时有鲜血溅到自己脸上。她知道很多时候，都是穆衍真的血。寡不敌众，何况他还重伤未愈。
穆衍真身上多处受伤，但是他仍带着云昭冲出了重围，向京都的方向行去。
云昭明白他如此做的目的，今晚的杀劫，幕后之人派出的杀手功力都非比寻常，是势必要取他们的性命的。若是返回山上他的居所，那么最后只有被围的结果。若是向京都行去，说不定还能寻到生机。回京都的这条路地势较高，一侧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极易隐藏敌人，另一侧则是深十余丈的山谷，无论靠近那一侧都惊险万分。
云昭和穆衍真虽然什么话都未说，但他们的心中都异常清楚，今晚的刺杀应是筹谋良久，是幕后之人势在必得的。刚才的杀手未必是幕后之人派出的全部战力。
想到此，云昭突然低笑出声，“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想杀我……”
穆衍真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因为一侧的树林中传来声响，不多时便有多名黑衣人冲了出来，他们手中无一例外执着锋利的兵器。
而穆衍真和云昭都手无寸铁，穆衍真脱下长袍交给云昭，自地上捡了一根树枝迎战。
一阵刀光剑影后，穆衍真渐有不支，他不着痕迹地抿去嘴角呛出的血迹，继续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这时几名黑衣人缠着穆衍真，另一名黑衣人突然挥剑砍向云昭，云昭闪避时，竟在不知不觉间退至山谷那一侧。穆衍真看到云昭的情形，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那名黑衣人又向云昭挥了一剑，云昭闪躲时，不小心一脚踩空，向后倒了过去。穆衍真冲过来时，恰看到云昭抱着他的长袍向下急坠而去的情景。他想也未想，也越了下来，一把捉住云昭的手，将她护在怀中。而后重重地滚落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到了谷底。云昭缓缓自穆衍真的胸前抬首，隐隐发现天色已泛白。
云昭问穆衍真道：“你无事吧？”云昭下意识地想去摸他的手腕，穆衍真突然道：“别动。”
“怎么了？”云昭问道。
“好似有脚步声。”穆衍真道。
云昭静静听了半晌，只有时有时无的细小风声萦绕耳畔，哪有什么脚步声。
云昭看着他，“穆衍真你自江州回京都后，真是越发风趣了。”
穆衍真闻言后，笑开了，云昭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
云昭缓缓站起身，背对着穆衍真整理衣物，“对了，你为何会突然自山上追下来？”
穆衍真的声音很低，昏暗的天色中，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公主的令牌，不小心遗落在凉亭中，我发现后就为公主送来了……”
云昭笑了笑，“多谢。”
“公主客气了……”
“对了，你怎么……”云昭整理好衣物，转过身，望向穆衍真。
她这才发现穆衍真已昏睡过去，渐亮的天色下，他的身下是大片血迹，自他的脊背处一路蔓延到她的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