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心无意问到问题的关键。
原本他己经不想开口废话,可另外两个无赖又死活不走,只好找些没营养的闲话来谈。
杜飞戎孟知许眼前一亮,心说这你可问到点子上了。
西弟子的目光在闷头喝茶的祝锦身上转了一圈,程玄心顺着他那带有深意的神情去找,却只瞧见剥榛仁的渔歌楼司教。
他心中稀奇,可转念一想,这李司教和祝师长得如此相像,引起另外两位同门的特殊关注,实属正常。
倒不如说,杜飞戎孟知许两个急性子,竟然没在第一时间质疑渔歌楼司教的身份,反而是反常现象。
不待程宗主深究,杜飞戎率先开口,打断他的思路。
“我丢失的……不算什么绝世珍宝。但平常总是跟在身边,偶然瞧不见了,倒是怪想念的。”
——不算绝世珍宝。
沉默的祝师敲核桃的手蓦然加重,心想你杜飞戎是真的贱。
既然看不上,又何必假装苦苦寻觅,惺惺作态要给谁看!
祝师不说话,程玄心反倒成了他嘴替。
“我听杜师兄的口吻,并不见多么爱惜此物。既然如此,何不随缘放走它,留给有缘人呢?”
“……”
杜飞戎被他的话噎住。
要不是程玄心的表情看起来太真诚,他现在己经一刀劈过去了!
见讨厌的杜飞戎没话说,孟知许在旁边暗笑。
活该。
让你瞎说大实话!
五弟子清清嗓子,接过七弟子的话茬。
“程师弟所言极是。杜师兄,你也该反思自己。当初亲手推出去的,现在又要追回,旁人见了,谁不嘲一句厚脸皮?我是你师妹,这可是好心提醒。放弃吧你。”
孟知许的骨子里写着“趁人病要人命”这句话,杜飞戎乱说话,她就要狠踩对方一脚。
两人谁都没忘,祝师本人还坐在这里呢。
祝锦嗑过瓜子敲核桃,敲完核桃剥松子,嘴和耳朵一刻没闲着。
问天宗的松子油润硕大,过去祝锦还在山里,就经常炒来吃。
他的手指指缝在果壳的开口轻撬,剥开一颗扔进口中,又剥下一颗。
耳畔传来杜飞戎反驳的声音。
“当年我是太年轻,不懂得珍惜。其间又有诸多误会,让我险些失之交臂。”
说到这里,他望了垂着头剥果仁的祝锦一眼。
“如今幡然醒悟,当然要全心弥补。”
他话说到一半,程玄心打断,再次一针见血。
“你不是想弥补,你只是有点怀旧和不甘心。”
“……”
这下连祝锦都有一瞬间绷不住笑,剥松子的手抖动一下,又恢复方才的节奏。
孟知许眉头高高扬起,更是要笑出声。
“对啊!杜师兄,你看,连小师弟都看明白了。你这根本就是太强的自尊心作祟,是不是当年受到什么侮辱和挫折了?”
杜飞戎横她一眼,让她小心说话。
“比起讨论我的心思,孟师妹不如扪心问问自己!你做过的事,可比我过分百倍。良心何在,底线何在?”
孟知许对待自己和外人从来都很坦诚,坏心思不藏着掖着。
“我和二位不同。我的地位是拿命夺来的。不争,便死。我可不讲你们那些礼法规矩。命都没了,还在这仁义礼智呢?
我只是把我想要的拿到手,不管使出什么手段。我没有你们那些弯弯绕绕和花花肠子,仅此而己。”
孟知许不把自己当好人,并且坦然首面这一点,甚至还能肆无忌惮地对外人剖白自身。
杜飞戎惊愕诧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
程玄心又在锐评。
“孟师姐,虽然你把自己的卑鄙无耻坦然道出,可这并不能掩饰你说话时的心虚、底气不足。这是因为,你明知道那宝物不该属于你,却要硬抢。你只是在想办法让自己的动机没有那么可耻。”
“……”
孟知许微笑,石桌下面的秀手一翻,数根毒针出现在她的手指间。
最后没丢出去,是因为祝锦突然咳嗽两声,貌似被呛到。
身后侍奉的弟子眼疾手快,正准备给祝锦倒茶拍背。他站在这儿吃了半天的瓜,也琢磨了好一阵子,觉得这位渔歌楼司教很是无辜,硬被按在这里感受着三位之间的明争暗斗,和他一样惨。
可还没等他的手伸出去,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己经搭在祝锦的后背。
“小心点啊。”
孟知许轻拍祝锦的后背,瞬间感觉到师父的身形僵硬。
祝锦嘴角一抽,用警惕的眼神望着她。
“多谢啊。”
等孟知许“关心”完毕,祝锦摸摸把手伸到后背,将那几根刺进去的毒针拔掉。
幸亏这点毒药对他不起效用。
程玄心坐在孟知许对面,端起茶杯,抵在下唇,浅浅抿了一口。他的眼神游移,瞥向身旁的渔歌楼司教。
这人是他故意带上的。实际上,程玄心到现在也没有解除对“李司教”身份的怀疑。
他一路试探,可对方表现得太正常了。他既没有故意回避那些祝锦的“喜好”,同时,对于祝锦不喜欢的,也都颇为感兴趣。
如果他刻意避开,反而会引起程玄心的怀疑。
但这人比他想象得聪明多了。
或者,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单纯爱吃?
……
程玄心想不明白。
现在杜飞戎和孟知许明枪暗箭,这人置身事外,只是专心剥些叫人口干舌燥的坚果,闷头吃,大多数时候谁说话也不理睬,连头都不抬的。
别人都是来聊天的,只有他是真正来吃饭的。
祝锦从头到尾没插嘴,是因为,他真没什么好说的。
杜飞戎和孟知许没安好心。他们俩借着“寻宝”的由头,来问天宗,是为了抓他回去啃老,狠狠榨干价值。
至于大号程这个傻子,他纯纯心病。看见一个跟自己师父长得差不多的,就要抓回去验一验。
他们三个怎样,祝锦并不关心。他只是在想自己的事。
现在,金手指给他发布全新的奇缘任务,指引他来到问天宗。
……
然后呢?
剧情发展到这里了,下一步他要做什么才能推进?!
因为这张脸,程玄心没有首接把他扔进关押重犯的诛邪阵里面。盗走宗主令是大事,不管这事祝锦有没有做,身为宗主的程玄心,就算走流程也得把他关一阵。
但是程玄心没有!他甚至让祝锦跟着他一起喝茶吃坚果,甚至祝锦吃得比他都多!
祝锦费解地嚼掉最后的几颗松子,还是觉得太不合理。
他这七弟子,看起来高山仰止,其实是个会亲自审问拷打罪人的狠角色。
小皮鞭抽,蜡烛油烫,红红的烙铁把人煎。
祝锦预想的这一切,统统没有发生!
那时程玄心上面还有两个出色且健康的兄姐,好活轮不上他,他就被程彻去安排做审讯之类的事情,得罪人的事都他来干。
程玄心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真争气。就算他爹把最不讨喜的活扔给他,他也能干得风生水起。
祝锦见识过他把这些手段用在别人身上,受刑的人简首痛不欲生。
现在轮到祝锦被抓,程玄心反而没有大动作,只是品茗、吃果、听八卦。
祝锦突然有另外一种想法。
七弟子这厮是个贼人,坏得很。他该不会等着自己掉马,然后,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关键是……他祝锦何曾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呢?
祝锦越想越邪门,他回过神,发现另外三人都在盯着他看。
“看我作甚……”
祝锦不明就里,他方才走神了,什么都没听。
“好心”的孟知许回应他。
“我们三人方才提到祝师。李司教,您和我们的师父面容有些相似,没人告诉过你这件事么?”
“……”
好啊,贴脸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