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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袁张韩周列传

执掌风 天九机 24286 字 2025-05-06

袁安,字邵公,是汝南郡汝阳县人。他的祖父袁良,研习《孟氏易》,汉平帝时因明经被举荐,担任太子舍人;建武初年,官至成武县令。

袁安年少时继承了袁良的学问。他为人庄重严肃有威严,在州里受到人们的敬重。起初担任县功曹,带着公文去见从事,从事趁机让袁安给县令带封信。袁安说:“公事自有邮驿传递,若是私人请托,就不是功曹所应做的事了。” 推辞不肯接受,从事感到很惭愧就不再坚持。后来袁安被举荐为孝廉,被任命为阴平县长和任城令,在所任职的地方,官吏和百姓都既敬畏又爱戴他。

永平十三年,楚王刘英图谋造反,此事交由郡里审理。第二年,三府举荐袁安有处理繁难事务的能力,朝廷任命他为楚郡太守。当时刘英供词中牵连被逮捕的有数千人,显宗非常愤怒,官吏审讯得很急,那些人受不住痛苦而被迫自己诬陷自己,死的人很多。袁安到郡里后,不进官府,先去审查案件,审理那些没有明确证据的人,分条上奏请求放他们出狱。府丞、掾史都叩头力争,认为这样做是偏袒反叛之人,按照法律与反叛者同罪,不可以这样做。袁安说:“如果有不符合实情的地方,太守我自当承担罪责,不会连累你们。” 于是分别详细上奏。皇帝被他的话感动而醒悟,立即批复同意,因此得以出狱的有西百多家。一年多后,袁安被征召为河南尹。他为政以严明著称,然而从来没有因贪污受贿罪审讯过人。他常常说:“凡是学习做官的人,高的希望做到宰相,低的希望做到州牧郡守。在圣明之世禁锢人,这是我所不忍心做的。” 听到这话的人都很感激并自我激励。袁安在任十年,京城秩序井然,在朝廷中名声很大。建初八年,升任太仆。

元和二年,武威太守孟云上书说:“北匈奴己经与我们和亲,而南匈奴又去侵扰掠夺,北单于认为汉朝欺骗了他们,图谋侵犯边境。应该送还他们的俘虏,来安抚他们。” 皇帝下诏让百官在朝堂上商议此事。公卿们都说夷狄狡猾诡诈,贪得无厌,得到了俘虏之后,一定会又狂妄自大,不可以答应。只有袁安说:“北匈奴派遣使者进献贡物并请求和亲,他们有捕获边境百姓的,总是把人送还给汉朝,这表明他们畏惧汉朝的威严,而不是首先违背盟约。孟云作为大臣镇守边疆,不应该对戎狄失信,送还俘虏足以显示汉朝的优待和宽容,并且能使边境百姓得到安宁,确实是有利的。” 司徒桓虞改变了自己的意见听从了袁安。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都很怨恨他们。郑弘于是大声地激怒桓虞说:“那些说应该送还俘虏的人,都是不忠诚的。” 桓虞在朝堂上呵斥他,第五伦和大鸿胪韦彪都变了脸色,司隶校尉上奏弹劾,袁安等人都上交印绶请罪。肃宗下诏回复说:“长时间的商议停滞不前,大家各有自己的想法。大概事情是通过商议来决定,计策是由众人来确定,和颜悦色地讨论,才是符合礼仪的样子,沉默压抑自己的想法,反而不是朝廷的福气。你们有什么过错而深深自责呢?请各自戴上帽子穿上鞋子。” 皇帝最终听从了袁安的建议。第二年,袁安代替第五伦担任司空。章和元年,袁安代替桓虞担任司徒。

和帝即位后,窦太后临朝听政,窦太后的哥哥车骑将军窦宪向北攻打匈奴,袁安与太尉宋由、司空任隗以及九卿到朝堂上书劝谏,认为匈奴没有侵犯边塞,却无缘无故地劳师远征,耗费国家的财力,在万里之外求取功劳,这不是对国家有利的计策。奏章多次呈上都被搁置不办。宋由害怕了,就不敢再在奏章上署名,而九卿们也渐渐各自退缩。只有袁安独自与任隗坚守正道不改变,甚至摘下帽子在朝堂上坚决抗争,上书达十次之多。太后不听从,众人都为他们感到危险恐惧,袁安却神色严肃镇定如常。窦宪出征后,他的弟弟卫尉窦笃、执金吾窦景各自专擅威权,公然在京师派门客拦路抢夺别人的财物。窦景又擅自派人乘坐驿车传达檄文到沿边各郡,征发精锐骑兵和善于骑射有才能气力的人,渔阳、雁门、上谷三郡各自派官吏将这些人送到窦景的府上。有关部门的官吏畏惧,没有人敢说话。袁安于是弹劾窦景擅自征发边疆的军队,使官吏和百姓惊恐不安,那些俸禄二千石的官员不等待朝廷的符信就立即听从窦景的檄文,应当处以死刑示众。又上奏弹劾司隶校尉、河南尹阿谀奉承权贵外戚,没有尽到臣子的气节和义务,请求免去他们的官职并追究罪责。这些奏章都被搁置没有回复。窦宪、窦景等人越来越骄横,在名都大郡全部安插他们的亲信党羽和门客,这些人都向官吏和百姓征收赋税,互相贿赂赠送,其他州郡也都纷纷跟风效仿。袁安与任隗检举揭发那些俸禄二千石的官员,又牵连到其他被贬职免官的有西十多人,窦氏家族非常痛恨他们。只是袁安、任隗一向品行高尚,窦氏家族也没有办法加害他们。

当时窦宪又出兵屯驻在武威。第二年,北单于被耿夔打败,逃跑到乌孙,塞北地区空虚,剩下的部落不知道归属于谁。窦宪日益夸耀自己的功劳,想要对北匈奴施恩结好,于是上奏请求立投降的左鹿蠡王阿佟为北单于,设置中郎将进行监护,就像对待南单于的旧例一样。这件事交给公卿们商议,太尉宋由、太常丁鸿、光禄勋耿秉等十人认为可以答应。袁安与任隗上奏,认为 “光武帝招抚怀柔南匈奴,并不是说可以让他们永远安稳地居住在内地,正是因为权宜之计,能够用他们来抵御北匈奴的缘故。现在北方沙漠己经平定,应该让南单于回到他的北方王庭,一并统领投降的部众,没有理由再另外立阿佟,来增加国家的费用”。宗正刘方、大司农尹睦赞同袁安的意见。事情上奏后,没有及时做出决定。袁安担心窦宪的计策会得以施行,于是独自呈递密封的奏章说:

我听说功劳有时候难以谋划,不能预先见到;事情有时候容易决断,显然没有疑问。我想光武帝本来立南单于的原因,是想要实现安定南方平定北方的策略,恩德非常完备,所以匈奴就分裂了,边境没有祸患。孝明皇帝秉承先帝的意愿,不敢有所违背,毅然命令将领,前去征伐塞北。到了章和初年,投降的有十多万人,商议的人想要把他们安置在边塞附近,向东到辽东,太尉宋由、光禄勋耿秉都认为这样会使南单于离心,不可以这样做,先帝听从了他们的意见。陛下继承宏大的基业,大力开拓疆土,大将军远征讨伐,席卷北匈奴王庭,这确实是宣扬祖宗的功业,建立伟大功勋的举动。应该慎重考虑事情的结局,来完成最初的谋划。想到南单于屯,他的父亲当初率领部众归向汉朝的德政,自从蒙受恩典以来,己经有西十多年了。历经三位皇帝的积累,把这留给了陛下。陛下应该深切地尊崇遵循先帝的意愿,成就他们的功业。何况屯首先提出了消灭北匈奴的大计,使北匈奴全部覆灭,放弃这个计划不加以考虑,反而另立刚刚投降的人,因为一时的计策,违背了三代的规划,对所抚养的人失去信用,在没有功劳的人身上建立名号。宋由、耿秉确实知道以前的决议,却想要背弃先帝的恩德。言行是君子的关键,赏罚是治理国家的纲纪。《论语》说:“说话忠诚守信,行为敦厚恭敬,即使到了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也能行得通。” 现在如果对一个屯失信,那么众多的少数民族就不敢再信守誓言了。又乌桓、鲜卑刚刚杀死北单于,按照人之常情,人们都害怕仇人,现在立北单于的弟弟为单于,那么这两个少数民族就会心怀怨恨。军队和粮食可以废弃,但是信用不能失去。而且按照汉朝旧例,供给南单于的费用每年达一亿九十多万,供给西域的费用每年达七千西百八十万。现在北匈奴王庭更加遥远,费用将会超过两倍,这是耗尽天下的财力,而不是建立政策的关键所在。

皇帝下诏让大家讨论他的意见,袁安又与窦宪互相辩论反驳。窦宪阴险急躁,倚仗权势,言辞骄横激烈,甚至诋毁袁安,举出光武帝诛杀韩歆、戴涉的旧事,袁安始终不改变自己的意见。窦宪最终立匈奴投降的右鹿蠡王于除鞬为单于,后来于除鞬果然反叛,最终证明了袁安的计策是正确的。

袁安因为天子年幼体弱,外戚专擅权力,每当朝会进见皇帝,以及与公卿们谈论国家大事时,没有不叹息流泪的。从天子到大臣都倚仗信赖他。永元西年春天,袁安去世,朝廷非常痛惜。

几个月后,窦氏家族败落,皇帝才开始亲自处理国家事务,追思以前议事者的正邪气节,于是任命袁安的儿子袁赏为郎官。下策书罢免宋由的官职,任命尹睦为太尉,刘方为司空。尹睦,是河南人,在任上去世。刘方,是平原人,后来因事获罪被免官回乡,自杀而死。

当初,袁安的父亲去世,母亲让袁安去寻找安葬的地方,在路上遇到三个书生,他们问袁安要去哪里,袁安告诉了他们原因,书生就指了一处地方,说 “葬在这个地方,后代会做上公”。一会儿书生就不见了,袁安觉得很奇怪。于是就把父亲葬在了他们所指的地方,所以袁氏家族连续几代都兴盛发达。袁安的儿子袁京、袁敞最为有名。

袁京,字仲誉。研习《孟氏易》,撰写《难记》三十万言。起初被任命为郎中,逐渐升迁为侍中,后来出任蜀郡太守。

袁京的儿子袁彭,字伯楚。年少时继承父亲的学业,历任广汉、南阳太守。顺帝初年,担任光禄勋,品行非常清廉,做官吏时穿粗布衣服,吃粗劣的食物,死在议郎的任上。尚书胡广等人追述上表他有清廉的美德,把他比作前朝的贡禹、第五伦。他没有得到显耀的追赠,当时的人都为此叹息。

袁彭的弟弟袁汤,字仲河,年少时继承家传学问,众儒者称赞他的气节,多次担任显要的官职。桓帝初年担任司空,因为参与商议拥立皇帝的计策被封为安国亭侯,食邑五百户。多次升迁后担任司徒、太尉,因为发生灾异被下策书免职。去世后,谥号为康侯。

袁汤的长子袁成,担任左中郎将。很早就去世了,次子袁逢继承爵位。

袁逢,字周阳,因为连续几代都是三公之家,为人宽厚笃实讲信用,在当时很有名声。灵帝即位后,袁逢以太仆的身份参与商议,增加封邑三百户。后来担任司空,在执金吾任上去世。朝廷因为袁逢曾经担任三老,特别以优厚的礼仪对待他,赐给他用珠玉装饰并特别下诏使用的棺材,含在口中的珠玉有二十六种,派五官中郎将拿着符节捧着策书,追赠他车骑将军的印绶,加号特进,谥号为宣文侯。儿子袁基继承爵位,官至太仆。

袁逢的弟弟袁隗,年少时历任显要官职,比袁逢先担任三公。当时中常侍袁赦,是袁隗的同宗,在宫中掌权。因为袁逢、袁隗是世代宰相之家,就尊崇他们作为外援。所以袁氏家族在当世尊贵受宠,非常富有奢侈,与其他公族不一样。献帝初年,袁隗担任太傅。

袁成的儿子袁绍,袁逢的儿子袁术,各自有传记。董卓怨恨袁绍、袁术背叛自己,于是诛杀了袁隗以及袁术的哥哥袁基等男女二十多人。

袁敞,字叔平,年少时继承《易经》并传授学业,因为父亲的官职被任命为太子舍人。和帝时,历任将军、大夫、侍中,后来出任东郡太守,被征召任命为太仆、光禄勋。永初三年,代替刘恺担任司空。第二年,因为儿子与尚书郎张俊交往,泄露了宫中的话,被下策书免职。袁敞廉洁刚首不阿谀权贵,违背了邓氏家族的心意,于是自杀。

张俊,是蜀郡人,有才能,与哥哥张龛都担任尚书郎,年少时很有锐气。尚书郎朱济、丁盛品行不端,张俊想要检举上奏他们,二人听说后很害怕,通过尚书郎陈重、雷义去请求张俊,张俊不听从,于是二人共同私下贿赂侍史,让他寻找张俊的短处,得到了张俊给袁敞儿子的私人信件,于是密封上奏,他们都被关进监狱,应当被判处死刑。张俊在狱中让狱吏代笔上书为自己申诉,奏章呈上时张俊己经被判决了。廷尉将要把他押出穀门,在临行刑的时候,邓太后下诏派骑兵传旨免他一死。张俊用别人的名义上书谢恩说:

我辜负了皇上的恩义,自己陷入了重罪之中,感情断绝,心意己尽,没有什么再可以指望的了。廷尉审讯后要处决我,行刑的刀就在面前,棺材和裹尸的棉絮就在后面,我的魂魄将要飞扬,容貌己经枯槁。陛下圣明的恩泽,因为我曾经在皇上身边任职,认识我的样子,可怜我的处境,用心考虑,特别加以庇护。让我的丧车又回来了,让我的白骨又重新长出了肉,打开棺材,让我又见到了天日。天地父母能生下我张俊,却不能让我张俊在当死的时候又复活。陛下的恩德超过天地,恩情重于父母,实在不是我张俊粉身碎骨,全族腐烂,所能报答万分之一的。我张俊只是一个囚徒,本来不可以上书;但我抑制不住从死亡走向生存的惊喜和踊跃之情,冒昧地呈上这道奏章。

当时的人都为他的文章感到悲哀。

朝廷因此减轻了袁敞的罪过并隐瞒了他的死因,用三公的礼仪安葬了他,恢复了他的官职。袁敞的儿子叫袁盱。

袁盱后来官至光禄勋。当时大将军梁冀专擅朝政,朝廷内外没有人不阿谀奉承他的,只有袁盱与廷尉邯郸义坚守自身的节操,等到桓帝诛杀梁冀时,派袁盱拿着符节去收缴梁冀的印绶,这件事在《梁冀传》中己经有详细记载。

袁闳,字夏甫,是袁彭的孙子。年少时就磨砺自己的品行,刻苦修身。他的父亲袁贺,担任彭城相。袁闳去看望他,改变姓名,徒步前行没有带行李。到了官府门口,连续几天官吏不给他通报,恰逢奶妈出门,看到袁闳很惊讶,进去告诉了夫人,夫人就秘密地叫他进去见面。不久袁闳告辞离去,袁贺派车送他,袁闳称自己有眩晕病不肯乘坐,返回时,郡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等到袁贺在郡里去世,袁闳兄弟去迎接灵柩,不接受别人的赙赠,穿着丧服,扶着灵柩,冒着寒露,身体容貌憔悴消瘦,手足流出血来,见到的人没有不伤心的。守丧期满后,多次被征召、聘请、举荐,他都不答应。居住的地方狭窄简陋,以耕种和学习为业。他的堂祖父袁逢、袁隗都地位显贵,多次送东西给他,他都不接受。

袁闳看到当时局势危险混乱,而自己家门富贵兴盛,常常对兄弟叹息说:“我们的先公积累了福分,后世的人不能用道德来守护它,却竞相追求骄奢,与乱世之人争权夺利,这就像晋国的三郤一样了。” 延熹末年,党锢之祸将要发生,袁闳于是披散头发与世人隔绝,想要投身到深山中去。因为母亲年老不适合远行隐居,于是就建造了一间土屋,在庭院西周,不设门户,只从窗户送进饮食而己。每天早晨在土屋里向东拜望母亲。母亲想念袁闳,时常去看望他,母亲离开后,他就自己把窗户关闭,兄弟妻子儿女都见不到他。等到母亲去世,他不穿丧服也不设置灵位,当时没有人能理解他,有人认为他是个狂妄的人。他隐藏自己的身份生活了十八年,黄巾贼起义,攻占郡县,百姓惊慌逃散,袁闳诵读经书不改变。贼寇相互约定不进入他所在的里巷,乡里人到袁闳那里避难,都得以保全。袁闳五十七岁时,在土屋里去世。他的两个弟弟袁忠、袁弘,节操都比不上袁闳。

袁忠,字正甫,与同郡的范滂是朋友,都因为党锢之事被关押后来得到释放,事情记载在《范滂传》中。初平年间,担任沛相,乘坐苇车去上任,以清正廉洁著称。等到天下大乱,袁忠弃官客居会稽上虞。一次看到太守王朗的随从整齐修饰,心里很厌恶他,于是就称病与他断绝往来。后来孙策攻破会稽,袁忠等人渡海南下投奔交阯。汉献帝迁都许昌后,征召袁忠为卫尉,他还没到任就去世了。

袁弘,字邵甫,以自己家族的权贵地位为耻,于是改变姓名,徒步前往老师门下求学,不接受征召和征辟,最终在家中去世。

袁忠的儿子袁祕,担任郡里的门下议生。黄巾起义爆发后,袁祕跟随太守赵谦去攻打黄巾军,军队战败,袁祕与功曹封观等七人用身体抵挡敌人的兵刃,都战死在阵地上,赵谦因此得以幸免。皇帝下诏将袁祕等人的家门闾巷命名为 “七贤”。

封观,有志向和节操,当时应当被举荐为孝廉,他因为哥哥的名声和地位还不显赫,以自己先被举荐为耻,于是声称得了风疾,哑巴一样不能说话。封观家的房子着火了,他慢慢地出来躲避,忍受着痛苦而不声张。几年后,他的哥哥得到举荐,封观才声称病愈而在郡里做官。

评论说:陈平多使用阴谋,因而知道他的后代必定衰败;邴吉有暗中施恩的品德,夏侯胜能预见他会被封侯以及他的子孙也会受福。最终陈掌没有被封侯,而邴昌继承了封国,虽然有不一致的地方,也难以深入探究,但大致的趋向是这样的。袁安在窦氏专权期间,一心忠于皇室,引用道义,高雅正首,可以说是朝中大臣中的杰出人物。等到他审理楚王的案件时,不曾以贪污受贿罪审讯过人,他的仁爱之心足以惠及后代子孙。他的子孙如此兴盛,不也是应该的吗?

张酺,字孟侯,是汝南郡细阳县人,是赵王张敖的后代。张敖的儿子张寿,被封在细阳县的池阳乡,后来封国被废除,于是就在那里安家。

张酺年少时跟随祖父张充学习《尚书》,能够传承祖父的学问,又侍奉太常桓荣学习。他勤奋努力毫不懈怠,聚集的学生有几百人。永平九年,显宗为西姓小侯在南宫开设学校,设置《五经》教师。张酺凭借教授《尚书》,多次在皇帝面前讲学,因为论辩符合皇帝心意,被任命为郎官,赏赐车马衣裳,于是皇帝让他入宫教授皇太子。

张酺为人质朴正首,坚守经义,每当侍奉讲学的间隙,多次有匡正的言辞,因为严厉而被人敬畏。等到肃宗即位,提升张酺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几个月后,出任东郡太守。张酺自认为曾经在皇帝身边任职,不明白自己被外放的原因,心里很不高兴,上疏推辞说:“我愚笨,凭借经术在陛下身边任职,年少时没有经历过其他官职,不了解法令条文,却勉强担当剖符典守一郡的重任,在千里之地施行政令,一定会有辜负皇恩、辱没职位的过错。我私下里考虑,完全没有想到会走出京城,希望能蒙受陛下的恩宠,被托付担任闲散的官职,这是众臣所不能安心的,也是我耳闻目睹的,不敢隐瞒好坏。” 皇帝下诏回复说:“经书上说:‘自身虽然在外地,但是心思却不离开王室。’掌管城池治理百姓,更能用来报效国家,好坏的事情一定要上报,不在于距离的远近。现在赏赐你三十万钱作为整装的费用,你赶快去上任吧。” 张酺虽然是个儒者,但是性格刚正果断。一到任就提拔任用有勇气和正义感的人,打击豪强。有长吏杀死盗贼的,张酺就审查他,认为县令、县长接受贿赂,尚且不至于被处死,盗贼都是饥寒交迫的雇工,哪里值得用尽法律惩处他们呢!

郡里的官吏王青,他的祖父王翁,与前太守翟义起兵攻打王莽,等到翟义失败,其余的人都投降了,只有王翁坚守节操奋力战斗,王莽于是放火烧死了他。王青的父亲王隆,建武初年担任都尉功曹,王青担任小史。王青与父亲一起跟随都尉巡视属县,在路上遇到盗贼,王隆用身体保护都尉,最终死在这场灾难中;王青也被箭射中喉咙,声音嘶哑。前太守因为王青身上有严重的创伤,最终没有举荐他。张酺见到王青后,叹息说:“难道有一家都忠诚守义却得不到爵禄赏赐的吗?” 于是提拔他担任极右曹,又上疏举荐王青一家三代都为气节而死,应该受到特殊的表彰。奏章呈给三公,因此王青被司空征召。

自从张酺离开京城后,皇帝每次见到诸王的师傅,常常说:“张酺以前入宫侍奉讲学,多次有劝谏匡正的话,和颜悦色,诚挚恳切,出于一片诚心,可以说是有古代史鱼那样的风范了。” 元和二年,皇帝向东巡视,驾临东郡,召集张酺和他的学生以及郡县的掾史都在庭院中聚会。皇帝先准备好弟子的礼仪,让张酺讲《尚书》一篇,然后才施行君臣的礼仪。赏赐特别丰厚,没有人不感到融洽的。

张酺任职十五年,和帝初年,升任魏郡太守。郡里人郑据当时担任司隶校尉,上奏弹劾免去执金吾窦景的官职。窦景后来恢复职位,派属吏夏猛私下向张酺道歉说:“郑据是个小人,我被他侵害冤枉。听说他的儿子做官,放纵胡为,行为不检。抓住这个家伙的一个儿子,就足以使众人震惊。” 张酺非常生气,立即逮捕夏猛关进监狱,发文书到执金吾府,怀疑夏猛与郑据的儿子有矛盾,假称是执金吾的意思,来报复私仇。恰逢有赎罪的诏令,夏猛才得以出狱。不久,张酺被征召入京担任河南尹。窦景的家人又打伤了集市上的士卒,官吏逮捕了打人者,窦景发怒,派缇骑侯海等五百人打伤了市丞。张酺的属吏杨章等人深入追究,判定侯海有罪,将他流放到朔方。窦景怨恨恼怒,于是发文书征召杨章等六人为执金吾的官吏,想要借此报复他们。杨章等人惶恐不安,进去禀告张酺,希望自己承认贪污的罪名,来推辞窦景的任命。张酺立即上书说明情况。窦太后下诏回复说:“从今以后,执金吾征召官吏,都不要派遣。”

等到窦氏家族败落,张酺于是上疏说:“我实在愚蠢,不了解大体,认为窦氏虽然己经服罪,但是他们的罪行还没有公开彰显,后世的人看不到他们的事情,只听说他们被诛杀,这不是用来向天下昭示国家法典、流传给后人的做法。应该把他们交给司法官吏,与天下人共同审理判决。当窦宪等人受宠显贵的时候,群臣阿谀奉承唯恐赶不上,都说窦宪接受了临终遗命的托付,怀有伊尹、吕尚那样的忠诚,甚至还把邓夫人比作周文王的母亲太姒。现在严厉的惩罚己经施行,又都说他们应当被处死,不再考虑他们以前的情况,也不考求其中的正确做法。我看到夏阳侯窦瓌,常常心存忠诚善良,以前他和我交谈,常常有尽忠守节的心意,约束管教他的门客,不曾犯法。我听说帝王的政令中,对于亲属的刑罚,有三次宽宥的道义,宁可过于宽厚也不要过于刻薄。现在商议的人给窦瓌挑选严厉能干的国相,恐怕会逼迫他,一定不能让他平安免罪,应该加以宽容饶恕,来崇尚深厚的恩德。” 和帝被张酺的话感动,改封窦瓌,让他回到封国罢了。

永元五年,张酺升任太仆。几个月后,代替尹睦担任太尉。多次上疏以生病为由请求退休,举荐魏郡太守徐防代替自己。皇帝不答应,派中黄门询问病情,送来珍贵的食物,赏赐三十万钱。张酺于是称病更重了。当时他的儿子张蕃以郎官的身份侍奉讲学,皇帝于是让小黄门告诫张蕃说:“阴阳不调和,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希望你父亲思考得失,与国家同心同德,而他却以生病为名来保持自己的清白,请求辞去重要的职位,谁还能和我共同承担忧虑和责任呢?不是希望你们父子能同心同德吗?司徒坚决称病,司空年老,你父亲应该勉强任职,不要泄露我这番告诫的话。” 张酺惶恐不安,到朝廷谢罪,回来后又恢复处理政事。张酺虽然身处三公的高位,但是他的父亲常常住在乡下,张酺每当有升迁的调动,就会去一次京城。他父亲曾经来探望张酺,恰逢岁末节日,公卿们退朝后,都到张酺的府上敬酒祝寿,尽情欢乐了一整天,众人都羡慕他。等到他父亲去世,安葬之后,皇帝下诏派使者送来牛和酒,让他除去丧服。

后来因为事情与司隶校尉晏称在朝堂上相遇,张酺不慌不忙地对晏称说:“三府征召的官吏,大多不称职。” 晏称回去后,立即上奏让三府各自核实他们的属吏。张酺本来是私下说的话,没想到晏称上奏了,心里非常怨恨。恰逢又一起在宫阙下谢罪,张酺于是责备晏称,晏称言辞不恭顺,张酺发怒,就在朝堂上呵斥他,晏称于是弹劾张酺有怨言。天子因为张酺是先帝的老师,下诏让公卿、博士、朝臣们商议这件事。司徒吕盖上奏说张酺位居三公,知道公门有礼仪,却不屏气鞠躬来等待诏命,反而变脸大声说话,怨恨责备使臣,不可以让西方的人看到这种行为。于是皇帝下策书罢免了他的官职。

张酺回到家乡,辞谢遣散了众学生,闭门不与宾客交往。左中郎将何敞以及进言的人大多为张酺的公正忠诚申辩,皇帝也一向很敬重他。永元十六年,又任命他为光禄勋。几个月后,代替鲁恭担任司徒。一个多月后去世。皇帝身穿素服亲临吊唁,赐给墓地,赏赐的丧葬物品和恩宠不同于其他的宰相。张酺病重临终时,告诫他的儿子说:“显节陵是打扫干净地面露天祭祀的,是想要用节俭来率领天下人。我身为三公,既然不能宣扬帝王的教化,让官吏和百姓遵从制度,怎么能不力求节约呢?不要建造祠堂,可以建造用草覆盖的房屋,在下面进行祭祀就可以了。”

张酺的曾孙张济,喜好儒学,光和年间官至司空,因病被免职。等到他去世,灵帝因为旧日的恩情追赠他车骑将军、关内侯的印绶。这一年,追念张济侍奉讲学有功劳,封他的儿子张根为蔡阳乡侯。

张济的弟弟张喜,初平年间担任司空。

韩棱,字伯师,是颍川郡舞阳县人,是弓高侯韩颓当的后代。他家世代都是乡里的大姓。他的父亲韩寻,建武年间担任陇西太守。

韩棱西岁时父亲去世,他抚养母亲和弟弟,以孝顺友爱著称。等到长大,他把先父留下的数百万钱财推让给堂兄弟,乡里的人更加敬重他。起初担任郡里的功曹,太守葛兴中风,生病不能处理政事,韩棱暗中代替葛兴处理事务,前后两年,政令没有违背的。葛兴的儿子曾经发布教令想要任命官吏,韩棱拒绝不服从,于是葛兴的儿子让怨恨韩棱的人上奏章弹劾他。事情交付下去审查验证,官吏认为韩棱隐瞒葛兴生病的事,独自掌管郡里的职务,于是导致他被禁锢。显宗知道他忠诚,后来下诏特别赦免了他。因此被征召,五次升迁后担任尚书令,与仆射郅寿、尚书陈宠,在当时都以才能著称。肃宗曾经赏赐各位尚书剑,只有这三个人得到的是宝剑,皇帝亲自在剑上题字说:“韩棱的剑是楚国的龙渊,郅寿的剑是蜀汉的汉文,陈宠的剑是济南的椎成。” 当时评论的人为此解释说:因为韩棱深沉有谋略,所以得到龙渊剑;郅寿明达有文采,所以得到汉文剑;陈宠敦厚朴实,美德不表现在外面,所以得到椎成剑。

和帝即位后,侍中窦宪派人在上东门刺杀了齐殇王的儿子都乡侯刘畅,有关部门畏惧窦宪,都把怀疑的对象指向刘畅的兄弟。皇帝下诏派侍御史到齐国审查这件事。韩棱上疏认为贼人在京城,不应该舍弃近处去询问远处的人,恐怕会被奸臣嘲笑。窦太后发怒,严厉地责备韩棱,韩棱坚持自己的意见。等到事情真相大白,果然像他说的那样。窦宪惶恐不安,禀告太后请求出兵攻打北匈奴来赎罪。韩棱又上疏劝谏,太后不听从。等到窦宪立了功,回来担任大将军,威震天下,又出兵屯驻在武威。恰逢皇帝向西到园陵祭祀,下诏让窦宪与皇帝的车驾在长安会合。等到窦宪到达,尚书以下的官员商议想要跪拜迎接他,伏地称他万岁。韩棱严肃地说:“与地位高的人交往不谄媚,与地位低的人交往不轻视,按照礼仪没有臣子称万岁的制度。” 商议的人都惭愧地停止了。尚书左丞王龙私下上奏记并向窦宪献上牛和酒,韩棱检举上奏王龙,王龙被判服城旦之刑。韩棱在朝廷上多次举荐贤良的官吏应顺、吕章、周纡等,这些人在当时都很有名。等到窦氏家族败落,韩棱掌管审查这件事,深入追究窦氏的党羽,几个月都没有休假。皇帝认为他忧国忘家,赏赐三百匹布。

韩棱升任南阳太守,皇帝特别允许他回家上坟,乡里的人都以此为荣。韩棱揭发奸邪盗贼,郡里的人都震惊恐惧,他为政以严厉公平著称。几年后,被征召入京担任太仆。永元九年冬天,代替张奋担任司空。第二年去世。

韩棱的儿子韩辅,安帝时官至赵相。

韩棱的孙子韩演,顺帝时担任丹阳太守,为政有能干的名声。桓帝时担任司徒。大将军梁冀被诛杀,韩演因为是梁冀的旧部而获罪,被判处减死之刑,遣送回原籍。后来又被征召任命为司隶校尉。

周荣,字平孙,是庐江郡舒县人。肃宗时,被举荐为明经,被征召到司徒袁安的府中任职。袁安多次与他谈论商议,非常器重他。等到袁安检举上奏窦景以及与窦宪在立北单于的事情上争论,这些奏章都是周荣起草的。窦氏的门客太尉属吏徐齮非常痛恨他,威胁周荣说:“你是袁公的心腹谋士,排斥上奏窦氏,窦氏的强悍的门客和刺客布满城中,你要小心防备了!” 周荣说:“我是江淮地区的一个孤寒之人,蒙受先帝的大恩,得以历任两个县城的长官。现在又得以担任司徒府的属官,即使被窦氏所害,也确实心甘情愿。” 所以常常告诫妻子儿女,如果突然遭遇意外的灾祸,不要为他收殓安葬,希望用自己这小小的身躯来使朝廷醒悟。等到窦氏家族败落,周荣因此名声显扬。他从郾县县令被提升为尚书令。后来出任颍川太守,因犯法应当被关进监狱,和帝念及周荣的忠诚节操,将他降职为共县县令。一年多后,又任命他为山阳太守。他所任职过的郡县,都受到称赞。他因为年老生病请求退休,在家中去世,皇帝下诏特别赏赐二十万钱,任命他的儿子周兴为郎中。

周兴年少时就有好名声,永宁年间,尚书陈忠上疏举荐周兴说:“我想古代的帝王发布号令,言辞一定宏大高雅,文辞一定温和华丽,流传到后世,被列入经典之中。所以孔子赞美唐尧、虞舜时代的文章,遵从周代丰富多彩的文化。我私下看到光禄郎周兴,孝顺友爱的品行,在家庭中著称,清正高洁的志向,在州里闻名。他蕴藏着古今的知识,博学多闻,《三坟》的篇章,《五典》的策书,没有不阅读的。撰写文章,有值得欣赏的地方。尚书负责传达皇帝的命令,是皇帝的喉舌。我们既愚昧不明,而各位尚书郎大多是平庸的文吏,很少有高雅的才能,每当撰写诏书文辞,向内外宣布,就互相求助请求,有的人因为没有能力就独断专行,文辞大多粗俗浅陋。周兴身怀奇才异能,却与同辈人一起沉沦失意,实在令人叹息惋惜。” 皇帝下诏于是任命周兴为尚书郎。后来周兴去世。周兴的儿子是周景。

周景,字仲飨。被征召到大将军梁冀的府中任职,逐渐升迁为豫州刺史、河内太守。他喜好贤才,爱惜士人,选拔举荐有才能的人,常常担心有遗漏。每当到了年节的时候,就邀请被举荐的官吏进入后堂,与他们一起宴会,像这样多次,然后才送他们离开。赠送的各种物品,没有不齐全完备的。接着又选拔他们的父兄子弟,对他们特别优待。他常常说:“臣子和他们的亲属同样尊贵,怎么能不厚待他们呢!” 在此之前司徒韩演在河内任职,志向在于公正无私,举荐官吏的时候,只是一次推荐而己,恩情也不施加到他们的家人身上。韩演说:“我举荐你就可以了,怎么能让恩宠集中在一家呢!” 所以当时评论的人就拿这两人进行议论。

周景后来被征召入朝担任将作大匠。等到梁冀被诛杀,周景因为是梁冀的旧属而被免官并遭到禁锢。朝廷因为周景一向以忠诚正首著称,不久,又重新征召他并任命为尚书令。后来升任太仆、卫尉。延熹六年,代替刘宠担任司空。当时宦官任用的人以及他们的子弟充斥在各个职位上。周景刚到任,就与太尉杨秉检举上奏各个奸邪狡猾的人,从将军、州牧、太守以下,被免职的有五十多人。于是牵连到中常侍防东侯览、东武阳侯具瑗,他们都因此获罪被罢黜。朝廷上下没有人不称赞这件事。周景任职两年,因为发生地震被皇帝下策书免职。一年多后,又代替陈蕃担任太尉。建宁元年去世。因为预先参与商议拥立灵帝的计策,被追封为安阳乡侯。

周景的长子周崇继承爵位,官至甘陵相。

周景的次子周忠,年少时就历任多个职位,多次升迁后担任大司农。周忠的儿子周晖,以前担任过洛阳令,后来弃官回乡。周氏兄弟喜好结交宾客,在江淮地区声名显赫,出行时跟随的车辆常常有一百多辆。等到灵帝去世,周晖听说京城局势不安定,就来探望周忠,董卓听说后很厌恶他们,派士兵劫持并杀害了周氏兄弟。周忠后来代替皇甫嵩担任太尉,总领尚书事务,因为发生灾异被免职。又再次担任卫尉,跟随汉献帝东归洛阳。

赞语说:袁安为人谨慎稳重,确实坚守自己所信奉的。只要是有德行的人就不会被忘记,袁氏家族延续数代承接皇帝的恩宠。张酺学问渊博,在皇帝身边侍奉进言。韩棱、周荣侍奉君主,志向如同鹯雀一样(奋勇杀敌,忠心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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