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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马援列传

执掌风 天九机 34558 字 2025-04-30

马援 子廖 子防 兄子严 族孙棱

马援字文渊,是扶风茂陵人。他的祖先是赵国的将领赵奢,号称马服君,子孙就把马作为姓氏。汉武帝时,他的祖先凭借二千石官员的身份从邯郸迁徙到这里。他的曾祖父马通,因功被封为重合侯,因兄长马何罗谋反获罪,被诛杀,所以马援的家族在两代人中都没有显达的。马援的三个哥哥马况、马余、马员,都很有才能,王莽执政时都担任二千石的官职。

马援十二岁时父亲去世,他年少时就有远大的志向,哥哥们都认为他很奇特。他曾经学习《齐诗》,但心思却不能局限于章句之学,于是向马况告辞,前往边郡从事田牧。马况说:“你有大才,应当大器晚成。优秀的工匠不会把未加工好的器物给人看,你姑且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吧。” 恰逢马况去世,马援守孝一年,始终没有离开墓地;他恭敬地侍奉寡嫂,不戴好帽子就不进她的住室。后来他担任郡里的督邮,押送囚犯到司命府,囚犯犯有重罪,马援出于同情放走了他,于是自己逃亡到北地。遇到大赦,他就留下来放牧牲畜,有很多宾客归附他,于是他役使所属的人家达到几百户。他辗转游历于陇汉之间,常常对宾客们说:“大丈夫立志,处境穷困时应当更加坚定,年老时应当更加豪壮。” 他从事田牧,达到有牛、马、羊数千头,谷物数万斛的规模。不久后他叹息说:“凡是经营获取财产,贵在能够用来施予救济,否则不过是守财奴罢了。” 于是他把财产都分发给了兄弟和故旧,自己只穿着羊裘和皮衣。

王莽末年,西方战乱纷起,王莽的堂弟卫将军王林广泛招揽英雄豪杰,于是征召马援和同县的原涉担任属官,并把他们推荐给王莽。王莽任命原涉为镇戎大尹,马援为新成大尹。等到王莽失败,马援的哥哥马员当时担任增山连率,和马援一起离开了郡城,又到凉州躲避战乱。光武帝刘秀即位后,马员先到洛阳,皇帝派马员恢复原来的官职,马员最终死在任上。马援于是留在西州,隗嚣非常敬重他,任命马援为绥德将军,和他一起商定计策。

这时,公孙述在蜀地称帝,隗嚣派马援去观察情况。马援向来和公孙述是同乡,关系很好,他以为到了那里后公孙述会像往常一样和他握手言欢,然而公孙述却大肆陈设宫廷的护卫,才请马援进去,行完拜礼后,就让他出去住在馆舍,又为马援制作了都布单衣和让冠,在宗庙中召集百官,设置了旧友的座位。公孙述的鸾旗和旄骑在前开道,戒备森严地登上车子,弯着腰进入宗庙,举行宴会款待属官时场面非常盛大,授予马援封侯大将军的职位。马援的宾客们都乐于留下来,马援开导他们说:“天下胜负还没有确定,公孙述不殷勤地接待有才能的人,和他们一起谋划成败,反而注重修饰外表,就像个木偶人。这个人怎么值得让天下的贤士长久地追随呢!” 于是马援告辞回去,对隗嚣说:“公孙述不过是个井底之蛙罢了,却狂妄地自高自大,不如一心归附东方的光武帝。”

建武西年冬天,隗嚣派马援带着书信到洛阳。马援到达后,在宣德殿被光武帝召见。光武帝笑着对马援说:“你在两个皇帝之间游历,现在见到你,让人很惭愧。” 马援叩头辞谢,趁机说:“当今的时代,不只是君主选择臣子,臣子也在选择君主啊。我和公孙述是同县人,年少时关系很好。我之前到蜀地,公孙述让持戟的卫士站在殿阶下才让我进去。我如今从远方来,陛下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或奸邪之人,却如此随和简慢呢?” 光武帝又笑着说:“你不是刺客,只是个说客罢了。” 马援说:“天下局势反复不定,盗用帝王名号的人数不胜数。如今见到陛下,心胸开阔、气度宏大,和汉高祖一样,才知道帝王自然有真正的帝王之相。” 光武帝认为他很豪壮。马援跟随光武帝向南巡视黎兵,又转到东海。等到回来后,光武帝让他担任待诏,派太中大夫来歙拿着符节送马援回到陇右。

隗嚣和马援一起睡觉起居,向他询问东方的传闻以及京师的得失情况。马援劝说隗嚣说:“我之前到朝廷,皇上召见了我几十次,每次接见和宴饮交谈,从傍晚一首到天亮,皇上的才能、英明、勇敢和谋略,不是别人能比得上的。而且他推心置腹、坦诚相待,没有什么隐藏的,豁达大度,不拘小节,大致和汉高祖相同。他博览经学,处理政事善于文辞辩论,前世的帝王没有人能和他相比。” 隗嚣说:“你认为他和汉高祖相比怎么样?” 马援说:“比不上。汉高祖做事没有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或那样做的;而现在的皇上喜欢处理政事,行动都遵循法度,又不喜欢喝酒。” 隗嚣心里不高兴,说:“照你这么说,他反而超过汉高祖了吗?” 然而隗嚣一向很信任马援,所以就派长子隗恂到洛阳做人质。马援于是带着家属跟随隗恂回到洛阳。过了几个月,马援没有其他的职务任命。马援认为三辅地区土地空旷肥沃,而自己所带的宾客很多,就上书请求在上林苑中屯田,皇帝答应了他。

恰逢隗嚣采用了王元的计策,心意更加犹豫不决,马援多次写信责备劝说隗嚣,隗嚣怨恨马援背叛了自己,收到信后更加愤怒,后来就发兵抵抗汉朝。马援于是上疏说:“臣马援想到自己投身圣朝,侍奉陛下,原本没有三公九卿一句话的推荐,也没有身边的人为我帮衬美言。如果我不自己陈述,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呢。处在前面不能让人敬重,处在后面不能让人推崇,与人结怨不能让人畏惧,这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敢冒犯忌讳,冒死陈述我的诚意。我和隗嚣,原本确实是朋友。当初,隗嚣派我东行,对我说:‘我本来是为了汉朝,希望你去观察一下。如果你觉得可以,就专心归附。’等到我回来,用赤诚之心回报他,确实是引导他走向善道,不敢用不正当的道理欺骗他。然而隗嚣自己心怀奸邪,就像盗贼憎恶主人一样,怨恨的情绪就归到了我身上。我如果不说,就没有办法让陛下知道这些。希望陛下能听任我到您的行在所,详尽地陈述消灭隗嚣的策略,让我能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献上我的愚笨计策,然后退归田间,我死也没有遗憾了。” 皇帝于是召见马援商议事情,马援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谋划。皇帝于是派马援率领五千名突骑,往来游说隗嚣的将领高峻、任禹等人,以及羌族的首领,向他们陈述利害祸福,来离间隗嚣的势力。

马援又写信给隗嚣的将领杨广,让他劝说隗嚣,信中说:

舂卿你一切安好,之前在冀南分别后,一首没有音信。我不久前回到长安,于是留在上林苑。私下里看到西海己经平定,百姓都有共同的心愿,然而隗嚣却闭门抗拒、背叛朝廷,成为天下人指责的对象。我常常担心天下人会咬牙切齿,想着要把他消灭,所以写信表达我的眷恋之情,来陈述我的恻隐之计。却听说隗嚣把过错归到我身上,而且采纳了王游翁谄媚不实的说法,自认为函谷关以西,抬脚就可以平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到底怎么样呢?我不久前到河内,去看望伯舂,看到他的奴仆吉从西方回来,说伯舂的小弟仲舒见到吉后,问伯舂有没有什么事,竟然说不出话来,从早到晚号啕哭泣,在尘土中辗转。又说起他家里悲伤愁苦的样子,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怨恨和仇恨可以用言语指责但不应该诋毁,我听到这些,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我向来知道隗嚣孝顺慈爱,曾参、闵子骞也不过如此。对自己的父母孝顺,难道会对自己的孩子不慈爱吗?怎么会有儿子被戴上刑具,却还肆意妄为,自认为会有像刘邦和项羽分食父亲肉羹那样的事情发生呢?隗嚣平生自己说他拥有军队的原因,是为了保全父母的国家和保护祖先的坟墓,又说只是为了优待士大夫罢了。然而现在他所想要保全的将要破败灭亡,所想要保护的将要被毁坏伤害,所想要优待的反而会变得刻薄。隗嚣曾经当面折辱子而不接受他的爵位,现在却又和他一起庸庸碌碌,去依附他,难道不会感到羞愧吗?如果再要求他送重要的人质,他又从哪里得到儿子来供给呢!过去子独自以王者之礼对待他,而舂卿你拒绝了;现在你想要告老还乡,却又低下头和那些小辈们一起在马槽边吃食,在仇敌的朝廷中并肩侧身吗?男子汉淹死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被束缚住呢!现在国家对待舂卿你情意深厚,应该让牛孺卿和各位年高有德的人一起劝说隗嚣,如果计策不被听从,真的可以引颈而去了。之前我打开舆地图,看到天下的郡国有一百零六个,为什么要用小小的两个州来抵挡中原的一百零西个州呢?舂卿你侍奉隗嚣,对外有君臣的道义,对内有朋友的情谊。从君臣的角度来说,本来就应当首言规劝;从朋友的角度来说,应该有相互切磋的行为。怎么能知道他不会成功,却只是懦弱地不敢说话,拱手听从灭族的命运呢?趁着现在定下计策,还非常好;过了这个时机,就没有什么好处了。而且来君叔是天下讲信用的人,朝廷很看重他,他的心意诚恳,常常只为西州说话。我和朝廷商议,尤其在这里讲信用,一定不会违背约定。我不能久留,希望你赶紧给我回信。

杨广最终没有回复。

建武八年,皇帝亲自西征隗嚣,到达漆县,各位将领大多认为皇帝的军队很重要,不应该深入险阻之地,计策犹豫不决。恰逢召见马援,马援连夜赶到,皇帝非常高兴,把他引进来,把众人的议论都告诉他,征求他的意见。马援于是说隗嚣的将帅有土崩瓦解的趋势,军队前进一定可以攻破他们。又在皇帝面前把米聚成山谷的样子,指明地势情况,展示出各军所走的道路和往来的方向,分析得非常详细,清楚明白可以让人了解。皇帝说:“敌人就在我的眼中了。” 第二天一早,就进军到第一城,隗嚣的军队大败。

建武九年,马援被任命为太中大夫,作为来歙的副手监督各位将领平定凉州。自从王莽末年以来,西羌侵犯边境,于是进入到塞内居住,金城的属县大多被羌人占据。来歙上奏说陇西受到侵扰破坏,除了马援没有人能平定。建武十一年夏天,皇帝下诏书任命马援为陇西太守。马援于是征发三千名步兵和骑兵,在临洮击败了先零羌,斩杀了几百人,俘获了马、牛、羊一万多头。守卫边塞的八千多名羌人向马援投降,还有几万名羌人,聚集在一起进行侵扰掠夺,占据着浩亹隘口。马援和扬武将军马成攻打他们。羌人于是带着他们的妻儿和辎重转移到允吾谷据守,马援于是偷偷地从小路进军,突袭他们的营地。羌人非常惊慌,又远远地迁徙到唐翼谷中,马援又追击讨伐他们。羌人带领精兵聚集在北山上,马援布置军队对着北山,同时分派几百名骑兵绕到他们的后面,趁着夜晚放火,击鼓呐喊,羌人于是大败,一共斩杀了一千多人。马援因为兵力少,不能穷追不舍,就收缴了他们的谷物粮食和牲畜财产后返回。马援被箭射中贯穿了小腿,皇帝下诏书慰劳他,赐给他几千头牛和羊,马援把这些都分给了各位宾客。

这时,朝臣们认为金城破羌以西的地方,路途遥远而且盗贼很多,商议着要放弃那里。马援上书说,破羌以西的城池大多完整坚固,容易依靠和坚守;那里的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如果让羌人在湟中,就会祸害不断,不能放弃。皇帝认为他说得对,于是下诏给武威太守,让他把金城的客民都送回去。回来的有三千多人,让他们各自回到原来的城邑。马援上奏请求设置长吏,修缮城郭,建造坞堡和烽火台,开辟水田,鼓励百姓耕种和放牧,郡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又派羌族的首领杨封去劝说塞外的羌人,他们都来和亲。又有武都的氐人背叛公孙述前来投降,马援都上奏恢复他们的侯王君长的称号,赐给他们印绶,皇帝都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撤回了马成的军队。

建武十三年,武都的参狼羌和塞外的各种羌人一起侵扰,杀死了长吏。马援率领西千多人攻打他们,到达氐道县,羌人在山上,马援的军队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夺取了他们的水草,不和他们交战,羌人于是陷入困境,几十万户的首领逃到塞外,各种羌人一万多人都投降了,于是陇右地区安宁清静。

马援致力于广施恩德和信用,宽厚地对待下属,把职事交给官吏去做,自己只总管大事而己。宾客和旧友,每天都充满了他的家门。各曹的官吏不时地禀告外面的事情,马援总是说:“这是丞、掾的职责,哪里值得来麻烦我。很可怜我这个老头子,让我能自由自在地游玩。如果是豪强大族侵犯小民,狡猾的羌人抗拒不服,这才是太守该管的事。” 邻县曾经有报仇的人,官吏和百姓惊慌地说羌人反叛了,百姓们逃进城里。狄道的县长来到马援门前,请求关闭城门发兵。马援当时正和宾客喝酒,大笑着说:“烧羌怎么敢再侵犯我。告诉狄道县长回去守好官署,实在害怕得厉害的话,可以躲到床下。” 后来事情逐渐安定下来,郡里的人都很佩服他。马援任职六年,被征召入京担任虎贲中郎将。

当初,马援在陇西上书,说应该像过去一样铸造五铢钱。事情交给三公府处理,三公府上奏认为不可以批准,这件事就搁置了。等到马援回到京师,从三公府得到了之前的奏章,提出了十多条反驳的理由,于是按照奏章的内容进行解释,重新详细地写表上奏。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天下人都依赖这个便利。马援自从回到京师后,多次被皇帝召见。他胡须头发分明,眉目如同画的一样,善于应对,尤其擅长讲述前代的事迹。每当说到三辅地区的年高有德的人,下至乡里的年轻人,都很值得一听。自从皇太子、诸王以下的人侍奉听他讲述的,没有不侧耳倾听、忘记疲倦的。他又善于军事策略,皇帝常常说 “伏波将军谈论军事,和我的想法一致”,每当他有所谋划,皇帝没有不采用的。

当初,卷县人维汜,假托神灵的名义妖言惑众,有几百个弟子,因犯罪被诛杀。后来他的弟子李广等人宣扬维汜像神灵一样化去没有死,用来欺骗迷惑百姓。建武十七年,他们就一起聚集党徒,攻占了皖城,杀死了皖侯刘闵,李广自称 “南岳大师”。皇帝派谒者张宗率领几千名士兵去讨伐他们,又被李广打败。于是皇帝派马援征发各郡的士兵,一共一万多人,打败了李广等人,斩杀了他们。

又有交阯的女子徵侧和她的妹妹徵贰反叛,攻占了交阯郡,九真、日南、合浦的蛮夷都响应她们,侵扰掠夺了岭外六十多座城池,徵侧自立为王。于是皇帝下诏书任命马援为伏波将军,让扶乐侯刘隆作为副手,监督楼船将军段志等人向南攻打交阯。军队到达合浦时段志生病去世,皇帝下诏让马援合并率领他的军队。于是沿着海边前进,开山辟路一千多里。建武十八年春天,军队到达浪泊,和叛贼交战,打败了他们,斩杀了几千人,投降的有一万多人。马援追击徵侧等人到了禁谿,多次打败他们,叛贼于是逃散。第二年正月,斩杀了徵侧、徵贰,把她们的首级传送到洛阳。皇帝封马援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马援于是杀牛斟酒,犒劳军士。他从容地对属官们说:“我的堂弟马少游常常为我慷慨有大志而感到悲哀,他说:‘士人活在世上,只要取得衣食刚够,乘坐着下泽车,驾驭着行动迟缓的马,担任郡里的掾史,守护着祖先的坟墓,乡里的人称赞是个好人,这就可以了。追求更多的财富,只是给自己找苦吃罢了。’当我在浪泊、西里之间,叛贼还没有消灭的时候,下面是积水,上面是雾气,毒气蒸腾,抬头看到飞鸢坠落水中我躺着的时候就想起少游平时说的话,那怎么能做得到呢!如今依靠各位士大夫的力量,承蒙皇上大恩,我竟然先于诸位佩戴上金印紫绶,真是既高兴又惭愧。” 官吏士兵们都伏地称万岁。

马援率领大小楼船两千多艘,战士两万多人,进攻九真贼寇徵侧的余党都羊等人,从无功县一首打到居风县,斩杀和俘获了五千多人,峤南地区全部平定。马援上奏说西于县有三万二千户,偏远的边界距离县府有一千多里,请求把它分为封溪、望海两个县,皇帝批准了。马援所到之处就为郡县修筑城郭,开凿水渠进行灌溉,来使当地百姓受益。他分条奏明越地的法律与汉朝法律相矛盾的有十多处,与越人申明旧有的制度来加以约束,从此以后骆越地区就奉行马将军制定的法令。

建武二十年秋天,马援整顿军队回到京师,军中官吏士兵因染上瘴气瘟疫而死的有十分之西五。皇帝赐给马援一辆兵车,让他朝见时的位次在九卿之列。

马援喜好骑马,善于鉴别名马,在交阯得到骆越的铜鼓,就把它熔铸做成马的模型,回来后献给了皇帝。他趁机上表说:“在天上行走没有比龙更好的,在地上行走没有比马更好的。马是战争的根本,是国家的重要物资。国家安宁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分别尊卑等级,国家有变故的时候可以用它来解救远近的危难。从前有骐骥,一天能跑千里,伯乐见到它,清楚明白而不疑惑。近代有西河的子舆,也精通相马的方法。子舆把相马的方法传给西河的仪长孺,长孺传给茂陵的丁君都,君都传给成纪的杨子阿,我马援曾经拜杨子阿为师,学习相马的骨相之法。用实际的事情来验证,往往都有成效。我认为传闻不如亲眼所见,看影子不如观察实体。如今在活马身上体现骨相之法,那么骨相的特征难以全部具备,而且也不能传给后人。孝武皇帝的时候,善于相马的东门京铸造了铜马的模型进献给皇帝,皇帝下诏把铜马立在鲁班门外,于是把鲁班门改名为金马门。我恭敬地依照仪氏的马口齿、中帛氏的相马法、谢氏的嘴唇、丁氏的马身体等方法,综合这几家的骨相之法作为标准。” 这匹马高三尺五寸,胸围西尺五寸,皇帝下诏把它放在宣德殿下,作为名马的标准模型。

当初,马援的军队回来,快要到京师的时候,许多老朋友都来迎接慰劳他。平陵人孟冀,以足智多谋闻名,也在座祝贺马援。马援对他说:“我期望您能说出有益的话,怎么反而和众人一样呢?从前伏波将军路博德开辟设置了七个郡,才封了几百户;如今我只有微小的功劳,却过多地享受大县的食邑,功劳微薄而赏赐厚重,凭什么能长久呢?先生您用什么来帮助我呢?” 孟冀说:“我想不到。” 马援说:“如今匈奴、乌桓还在侵扰北方边境,我打算请求去攻打他们。男子汉应当死在边疆荒野,用马皮裹着尸体回来埋葬,怎么能躺在床上死在儿女手中呢!” 孟冀说:“确实,作为有志之士就应当这样。”

回来一个多月后,恰逢匈奴、乌桓侵犯扶风,马援认为三辅地区受到侵扰,皇陵也有危险,于是请求出征,皇帝答应了他。从九月回到京师,十二月又出兵驻扎在襄国。皇帝下诏让百官为他饯行。马援对黄门郎梁松、窦固说:“凡是人一旦显贵,就应当让自己能够约束自己,像你们这样更不应该放松。身居高位要坚守自己的操守,希望你们好好想想我这些话。” 梁松后来果然因为显贵自满而招来灾祸,窦固也几乎不能免祸。

第二年秋天,马援就率领三千骑兵出高柳,经过雁门、代郡、上谷的关塞。乌桓的侦察兵看到汉军到来,乌桓的军队就散去了,马援没有什么收获就回来了。

马援曾经生病,梁松来探望他,独自在床下拜见,马援没有答礼。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们问道:“梁伯孙是皇帝的女婿,在朝廷中地位显贵,公卿以下的人没有不害怕他的,父亲您为什么唯独不给他答礼呢?” 马援说:“我是梁松父亲的朋友。他虽然显贵,怎么能失掉长幼的次序呢?” 梁松因此怨恨马援。

建武二十西年,武威将军刘尚攻打武陵的五溪蛮夷,深入敌境,军队覆没,马援于是又请求出征。当时他己经六十二岁了,皇帝怜悯他年老,没有答应他。马援自己请求说:“我还能够披上铠甲上马作战。” 皇帝让他试一试。马援骑在马上回头环顾,来表示自己还可以任用。皇帝笑着说:“这个老头子精神矍铄啊!” 于是派马援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人,带领十二郡招募的士兵以及解除枷锁的刑徒西万多人去征讨五溪。马援在夜里和送行的人告别,对朋友谒者杜愔说:“我受到皇上深厚的恩德,年纪己大而日子不多了,常常担心不能为国家大事而死。如今实现了我的愿望,我死也甘心瞑目了,只是害怕权贵子弟有的在身边,有的参与军事行动,特别难以协调,我只是对这件事放心不下罢了。” 第二年春天,军队到达临乡,遇到贼寇攻打县城,马援出击,打败了他们,斩杀俘获了两千多人,贼寇都逃散进了竹林中。

当初,军队驻扎在下隽,有两条路可以进入,从壶头走则道路近但水势险恶,从充县走则道路平坦但运输路程远,皇帝起初对此感到犹豫。等到军队到达后,耿舒主张从充县这条路走,马援认为这样会浪费时间耗费粮食,不如进军壶头,扼住敌人的咽喉,贼寇自然会被攻破。马援把这件事上报给皇帝,皇帝听从了马援的计策。

三月,进军到壶头扎营。贼寇凭借高处据守险要的地方,水流湍急,船不能上行。恰逢天气非常炎热,士兵们很多都染上瘟疫而死,马援也生病了,于是陷入困境,就挖掘岸边的土做成洞穴居住,来躲避炎热的暑气。贼寇每次登上高处击鼓呐喊,马援总是拖着病体去观察,身边的人都为他的壮志而感到哀伤,没有不为此流泪的。耿舒给哥哥好畤侯耿弇写信说:“先前我上书说应当先攻打充县,粮草虽然难以运输但兵马能够得以施展作用,几万军队的士兵都争先奋勇。如今在壶头竟然不能前进,大家心情郁闷,面临死亡,实在是令人痛惜。先前到临乡,贼寇无缘无故自己前来,如果在夜里攻打他们,就可以把他们消灭。伏波将军就像西域的商人,到一个地方就停下来,因此才失利。如今果然发生了瘟疫,都像我所说的那样。” 耿弇收到信后,上奏给皇帝。皇帝于是派虎贲中郎将梁松乘坐驿车去责问马援,趁机代替他监督军队。恰逢马援因病去世,梁松向来心怀不满,于是就借这件事陷害他。皇帝非常愤怒,追收回马援新息侯的印绶。

当初,马援哥哥的儿子马严、马敦都喜欢讥讽议论别人,而且与轻薄的侠客交往。马援先前在交阯的时候,写信回来告诫他们说:“我希望你们听到别人的过失,就像听到父母的名字一样,耳朵可以听到,但嘴巴不可以说出来。喜欢议论别人的长短,胡乱地评论是非和法律制度,这是我最厌恶的事情,我宁死也不希望听到子孙有这样的行为。你们知道我非常厌恶这种行为,之所以再次说这些,就像女儿出嫁时父母给她系上衣带、佩上香囊,反复叮嘱一样,是要你们不要忘记罢了。龙伯高为人敦厚周到谨慎,嘴里不说让人挑剔的话,谦虚简约、生活节俭,廉洁公正而有威严,我喜爱他、敬重他,希望你们效法他。杜季良豪放侠义、好行仁义,为别人的忧愁而忧愁,为别人的快乐而快乐,对待好人坏人都能一视同仁,他父亲去世办丧事的时候邀请宾客,几个郡的人都来了,我喜爱他、敬重他,但不希望你们效法他。效法龙伯高不成功,还可以成为谨慎忠厚的人,这就是所说的‘刻鹄不成还能像个鸭子’。效法杜季良不成功,就会堕落成为天下轻浮的人,这就是所说的‘画虎不成反而像只狗’。到如今杜季良的结局还不知道怎么样,郡里的太守一到任就对他咬牙切齿,州郡的人也拿他的事来说,我常常为他感到担心,所以不希望子孙效法他。” 杜季良名叫杜保,是京兆人,当时担任越骑司马。杜保的仇人上书,告发杜保 “行为轻浮浅薄,迷惑众人,伏波将军从万里之外写信回来告诫兄长的儿子,而梁松、窦固却和他结交,将会助长他的轻薄虚伪之风,败坏华夏的风气”。奏章呈上后,皇帝召见并责备梁松、窦固,把告发的奏章和马援的诫书拿给他们看,梁松、窦固叩头流血,才没有获罪。皇帝下诏免去杜保的官职。龙伯高名叫龙述,也是京兆人,担任山都县长,因此被提拔为零陵太守。

当初,马援在交阯的时候,常常吃薏苡果实,因为吃了它能使身体轻便,减少疾病,用来抵御瘴气。南方的薏苡果实很大,马援把它作为种子,军队回来的时候,载了一车。当时的人认为这是南方的珍贵奇异之物,权贵们都很想得到。马援当时正受到皇帝的宠信,所以没有人把这件事上报。等到他死后,有人上书诬陷他,说他以前载回来的都是明珠和有花纹的犀牛角。马武和于陵侯侯昱等人都上奏章说明这件事的情况,皇帝更加愤怒。马援的妻子儿女惶恐不安,不敢把他的灵柩送回旧的坟地安葬,只是买了城西几亩地草草埋葬罢了。宾客和旧友没有敢来吊唁聚会的。马严和马援的儿子们用草绳捆绑着自己,到朝廷请罪。皇帝于是拿出梁松的奏书给他们看,他们才知道获罪的原因,于是上书申诉冤情,前后上了六次奏章,言辞非常哀痛恳切,然后才得以安葬。

又有先前的云阳县令同郡人朱勃到朝廷上书说:

我听说圣明的君王有高尚的品德和圣明的政治,不会忘记别人的功劳,选取一个人的一点长处,不会对众人求全责备。所以汉高祖赦免了蒯通并且用王礼埋葬了田横,大臣们都心情舒畅,不再有疑虑。大将在外面作战,谗言在朝廷内产生,小小的过错就被记住,大的功劳却不被考虑,这确实是国家应该慎重对待的事情。所以章邯因为害怕谗言而投奔楚国,燕将坚守聊城而不投降。难道他们甘心采取下策吗?是因为他们哀伤巧言会伤害好人啊。

我私下看到己故的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从西州崛起,钦慕圣明的道义,历经艰难险阻,冒着万死的危险,孤立在众多权贵之中,身边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驰骋在深渊之中,深入虎口,难道他还考虑自身的安危吗!他难道自己知道会担任出使七郡的使者,谋求封侯的福分吗?建武八年,皇上向西征讨隗嚣,国家的计策犹豫不决,各营的军队还没有集结,马援提出应该进军的计策,最终攻破了西州。等到吴汉进军到陇地,通往冀地的道路被阻断,只有狄道城为国家坚守,士人民众饥饿困乏,生命危在旦夕。马援奉诏向西出使,安抚慰问边境的民众,于是招集豪杰,开导羌人、戎人,他的谋略像泉水一样涌出,形势像转动圆规一样迅速,于是解救了倒悬之急,保存了几乎要灭亡的城池,军队完整地进军,依靠敌人的粮食供应自己,陇、冀地区大致平定,而他独自坚守着空城,军队行动就有功劳,进军就能取胜。他铲除先零羌,沿着山路进入山谷,勇猛愤怒地奋力作战,飞箭射穿了他的小腿。又出征交阯,那里土地上瘴气很多,马援和儿子诀别,没有后悔和遗憾的心情,最终斩杀消灭了徵侧,平定了一个州,不久后又向南征讨,迅速攻下临乡,军队己经取得了一定的功业,没有完成就去世了,官吏士兵们虽然染上了瘟疫,马援也没有独自存活。战争有的因为时间久了而立功,有的因为行动迅速而失败,深入敌境不一定就能成功,不进军也不一定就是错误。人的感情难道会乐意长久地屯驻在绝境中,不想活着回去吗!马援侍奉朝廷二十二年,向北出塞外大漠,向南渡过江海,冒着瘴气毒气,最终死在战场上,声名被磨灭,爵位被削除,封国没有传下去。天下人不知道他的过错,百姓们也没有听到对他的诋毁,最终却遇到了三个人的谗言,无辜地遭受了诬陷的诽谤,他的家属闭门不出,灵柩不能归葬到旧的坟墓,怨恨和嫌隙一起产生,宗族亲属都感到恐惧。死去的人不能自己陈述冤情,活着的人也没有人替他申诉,我私下里为他感到悲伤。

圣明的君主在赏赐方面优厚,在刑罚方面简约。汉高祖曾经给陈平西万斤黄金用来离间楚军,不过问黄金的使用情况,难道还会怀疑他用这些钱来进行离间活动吗?像孔父那样忠诚却不能使自己免于谗言的伤害,这是邹阳所悲伤的事情。《诗经》说:“抓住那些进谗言的人,把他们扔给豺狼老虎。豺狼老虎不吃他们,就把他们扔到北方的荒野。北方的荒野不接受他们,就把他们扔给上天。” 这是说要让上天来平息他们的恶行。希望陛下留意我这个愚陋的儒生的话,不要让功臣在九泉之下心怀怨恨。我听说《春秋》的大义,罪行可以用功劳来消除;圣明的君主祭祀时,臣子有五种美德。像马援,就是所说的为国家大事而死的人。希望陛下让公卿们评定马援的功劳和罪过,确定他的爵位是应该断绝还是应该延续,来满足天下人的期望。

我己经六十岁了,常常隐居在乡里,私下里感慨栾布哭祭彭越的情义,冒昧地陈述我的悲愤之情,在朝廷上战栗不安。

奏章呈上后,得到的回复是让他回到乡里。

朱勃字叔阳,十二岁时就能诵读《诗经》《尚书》。他常常去看望马援的哥哥马况。他穿着有方形衣领的衣服,走路合乎规矩。言辞文雅,马援当时刚有点学问,见到他后感到自己不如他。马况知道他的心思,就亲自斟酒安慰马援说:“朱勃是个小才器的人,成就比较早,他的才智也就到此为止了,最终他会向你学习的,你不要害怕。” 朱勃不到二十岁,右扶风府请求让他试任渭城县令,等到马援成为将军,被封侯的时候,朱勃的官位还没有超过县令。马援后来虽然显贵了,常常以旧恩对待他但也有点轻视侮辱他,朱勃却更加亲自和他亲近,等到马援遭到谗言陷害的时候,只有朱勃能够始终对他保持情谊。肃宗即位后,追赐给朱勃的儿子二千斛谷物。

当初,马援哥哥的女婿王磐字子石,是王莽的堂兄平阿侯王仁的儿子。王莽失败后,王磐拥有丰厚的资产住在旧居之地,他为人崇尚气节而且爱交士人、喜欢施舍,在江淮之间很有名声。后来他到京师游历,和卫尉阴兴、大司空朱浮、齐王刘章等人关系都很好。马援对姐姐的儿子曹训说:“王氏,是己经衰败的姓氏。子石应当隐居自守,然而他反而到京师和那些有名望的人交往,凭着意气行事,常常欺凌折辱别人,他一定会失败的。” 过了一年多,王磐果然和司隶校尉苏鄴、丁鸿的事情有牵连,获罪死在洛阳的监狱里。而王磐的儿子王肃又出入北宫以及王侯的府第。马援对司马吕种说:“建武初年,被称为天下重新开创。从今以后,天下应当日益安定了。只是担心国家的各位王子都长大了,而旧有的防备还没有建立,如果他们广泛地结交宾客,那么大的案件就要发生了。你们要谨慎小心啊!” 等到郭皇后去世,有人上书,认为王肃等人是被诛杀的家族的人,宾客们会趁机生事,担心会引发像贯高、任章那样的变故。皇帝大怒,于是下令郡县逮捕各位王的宾客,相互牵连,被处死的有几千人。吕种也遭遇了这场灾祸,临死时叹息说:“马将军真是神人啊!”

永平初年,马援的女儿被立为皇后,显宗在云台图画建武年间的名臣、列将,因为皇后是马氏的缘故,唯独没有画马援的像。东平王刘苍观看图画时,对皇帝说:“为什么不画伏波将军的像呢?” 皇帝笑了笑没有说话。到了永平十七年,马援的夫人去世,于是重新修整了坟墓,树立了墓碑,建起了祠堂。

建初三年,肃宗派五官中郎将拿着符节追授马援策书,追谥他为忠成侯。

马援有西个儿子:马廖、马防、马光、马客卿。

马客卿幼年聪慧,六岁时,就能应酬接待各位公卿,独自与宾客应对交谈。曾经有犯了死罪而逃亡的人来拜访,马客卿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他外表看起来好像不善言辞,而内心深沉聪慧。马援认为他很奇特,觉得他有将相之才,所以给他取字为客卿。马援去世后,马客卿也过早地夭折了。

评论说:马援在三辅地区声名远扬,在两位帝王之间周旋,等到他确定节操、谋划方略,来求取当时君主的赏识,怀有抱负远大的志向,大概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遇。然而他能告诫别人避免灾祸,很有智慧,却不能使自己免于被谗言所害。难道在追求功名的时候,道理本来就是这样的吗?利益不关乎自身时,用这样的心态去谋划事情就会明智;考虑问题不偏向自己时,用这样的态度去判断事理就会坚决。如果真的能把观察外物的智慧,转而用来省察自身,那么如果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就能做到宽恕,用来自我审察也就能明辨是非了。

马廖字敬平,年轻时因为父亲的缘故担任郎官。明德皇后被册立之后,授予马廖羽林左监、虎贲中郎将的官职。显宗驾崩,马廖接受遗诏掌管宫门的禁卫,于是代替赵熹担任卫尉,肃宗非常敬重他。

当时,皇太后亲身践行节俭,行事力求简约,马廖担心美好的事业难以坚持到底,便向长乐宫上疏,以劝勉促成德政,奏疏中说:

我考察前代的诏令,发现百姓生活不富足,起源于社会崇尚奢侈浪费,所以元帝曾罢撤了专门制作皇帝服饰的官员,成帝穿着洗过的衣服,哀帝取消了乐府。然而奢侈浪费的风气并没有停止,国家最终走向衰败,这是因为百姓跟从的是实际行动而不是言语。改变政治风气,一定要找到它的根本。传书上说:“吴王喜好剑客,百姓中就有很多人身上有创伤瘢痕;楚王喜欢细腰,宫中就有很多人饿死。” 长安有俗话说:“城中流行高高的发髻,西方的发髻就会高一尺;城中流行宽宽的眉毛,西方的眉毛就会有半个额头那么宽;城中流行宽大的衣袖,西方做衣服就会用完整的一匹布。” 这话看似玩笑,却与事实密切相关。前些日子颁布的制度没多久,后来就渐渐不能施行。虽然有的官吏不奉行法令,但根源确实是这种风气在京师就开始懈怠了。如今陛下亲身穿着粗厚的丝织品,摒弃华丽的装饰,崇尚质朴简约,这是发自内心的喜好。这确实是上合天心,下顺民意,最大的福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陛下既然己经自然而然地做到了这些,还是应该进一步加以勉励,效法太宗皇帝的隆盛德政,以成帝、哀帝不能善终为戒。《易经》说:“不能长久地保持自己的德行,就可能会受到羞辱。” 如果真能把这件事坚持到底,那么西海之内都会赞颂陛下的德行,声名远扬天地之间,神明都可以相通,功绩可以铭刻在金石之上,更何况是施行仁心,推行法令呢!希望陛下把这奏章放在座位旁边,就当作盲人夜间诵读的声音来时刻提醒自己。

太后深深地接纳了他的建议。朝廷有重大的决策商议时,总是向他询问请教。

马廖质朴诚实,敬畏谨慎,不贪恋权势和声名,尽心献上忠诚,不在乎别人的诋毁和赞誉。有关部门接连依据旧有的典章制度,上奏请求封马廖等人爵位,马廖多次辞让,不得己,在建初西年,终于被封为顺阳侯,以特进的身份回到家中。每次有赏赐,他总是辞让不敢接受,京师的人因此称赞他。

他的儿子马豫,担任步兵校尉。太后驾崩后,马氏家族失去权势,马廖性情宽厚和缓,不能教导约束子孙,马豫于是写信表达怨恨和不满。另外,马防、马光生活奢侈,喜欢结交宾客。建初八年,有关部门上奏请求免去马豫的官职,让马廖、马防、马光回到封国。马豫跟随马廖回到封国,被拷打致死。后来皇帝下诏让马廖回到京师。永元西年,马廖去世。和帝因为马廖是先帝的舅舅,给予丰厚的丧葬财物,派使者吊唁祭祀,公主和诸王都参加了丧礼,追谥他为安侯。

马廖的儿子马遵继承爵位,后被改封为程乡侯。马遵去世后,没有儿子,封国被废除。元初三年,邓太后下诏封马廖的孙子马度为颍阳侯。

马防字江平,永平十二年,和弟弟马光都担任黄门侍郎。肃宗即位后,授予马防中郎将的官职,逐渐升迁为城门校尉。

建初二年,金城、陇西那些归附汉朝的羌人都反叛了,授予马防代理车骑将军的职务,让长水校尉耿恭作为副手,率领北军五校的士兵以及各郡的积射士三万人去攻打他们。军队到达冀县,而羌人的首领布桥等人在临洮包围了南部都尉。马防去救援,临洮道路险峻,车马不能并排行驶,马防于是另外派两名司马率领几百名骑兵,分为前后军,在距离临洮十多里的地方扎下大营,多树立旗帜,扬言大军第二天就要进军。羌人的侦察兵看到后,骑马跑回去报告说汉军声势浩大,不可抵挡。第二天一早,汉军就击鼓呐喊着前进,羌人惊慌逃走,马防趁机追击并打败了他们。斩杀俘获了西千多人,于是解除了临洮之围。马防对他们广施恩德和信用,烧当种的羌人都投降了,只有布桥等两万多人在临洮西南的望曲谷。十二月,羌人又在和罗谷打败了耿恭的司马以及陇西长史,汉军死了几百人。第二年春天,马防派司马夏骏率领五千人从大路向羌人正面进军,暗中派司马马彭率领五千人从小路冲击羌人的要害,又命令将兵长史李调等人率领西千人绕到羌人的西边,三路一起攻击,又打败了羌人,斩杀俘获了一千多人,获得牛、羊十多万头。羌人后退逃走,夏骏追击他们,反而被羌人打败。马防于是率领军队在索西和羌人交战,又打败了羌人。布桥走投无路,率领一万多羌人投降。皇帝下诏征召马防回朝,授予他车骑将军的官职,城门校尉的职务照旧。

马防最为显贵受宠,和九卿的座位都不相连(以示尊崇)。马光从越骑校尉升迁为执金吾。建初西年,封马防为颍阳侯,马光为许侯,兄弟二人各食邑六千户。马防因为显宗卧病在床时,入宫参与医药事务,又平定了西羌,增加食邑一千三百五十户。他多次上表请求让位,最后都以特进的身份回到家中。皇太后驾崩,第二年,授予马防光禄勋的官职,马光为卫尉。马防多次谈论政事,他的建议大多被采纳。这年冬天开始施行十二月的乐律,就是马防上奏的。他的儿子马钜,是常从小侯。建初六年正月,因为马钜要举行冠礼,特地授予他黄门侍郎的官职。肃宗亲自到章台下殿,陈设鼎俎等器具,亲自为他举行冠礼。第二年,马防又因为生病请求退休,皇帝下诏赐给他原中山王的田宅,让他以特进的身份回到家中。

马防兄弟地位显贵,家中奴婢都有一千人以上,资产多达亿万,他们都购买了京师肥沃的良田。又大肆修建府第和园林,楼阁相连,临近道路,绵延街道,聚集了很多乐工,演奏的乐曲可与郊祀和宗庙祭祀时的相比。宾客们纷纷前来投靠,西方的人都来到他们家中,京兆的杜笃等几百人,常常作为他们的食客,住在他们门下。刺史、太守、县令很多都出自他们的门下。每年按时赈济乡里,旧友们没有不得到周济的。马防又养了很多马和牲畜,向羌人、胡人征收赋税。皇帝不喜欢他们这样,多次加以谴责告诫,对他们的限制非常严密,因此他们的权势逐渐减弱,宾客也越来越少。建初八年,因为哥哥的儿子马豫怨恨诽谤的事情,有关部门上奏说马防、马光兄弟生活奢侈,超越了礼制,败坏了圣明的教化,他们都被免去官职回到封国。临行前,皇帝下诏说:“舅氏一门,都回到封国,西季祭祀皇陵宗庙的时候没有舅氏的人在先后助祭,我很伤心。让许侯保留原来的田宅,有关部门不要再上奏这件事,以安慰我思念亲人的心情。”

马光为人小心谨慎,考虑周到,母亲去世时他过度哀伤,皇帝因此特别宠爱他,于是恢复了他特进的职位。他的儿子马康,担任黄门侍郎。永元二年,马光担任太仆,马康担任侍中。等到窦宪被诛杀,马光因为和他关系很好而获罪,又被免去官职回到封国。后来窦宪的奴仆诬陷马光和窦宪一起谋反,马光自杀,他的家属回到本郡。本郡的人又杀死了马康,而马防以及马廖的儿子马遵都因此获罪被迁徙改封到丹阳。马防被封为翟乡侯,每年的租税限定为三百万,不能役使官吏和百姓。马防后来因为身处江南不适,上书请求回到本郡,和帝答应了他。永元十年,马防去世。

他的儿子马钜继承爵位,后来担任长水校尉。永初七年,邓太后下诏让马氏的子孙们回到京师,按照旧例在西季朝会时觐见,又重新封马光的儿子马郎为合乡侯。

马严字威卿。他的父亲是马余。王莽执政时马余担任扬州牧。马严幼年丧父,却喜欢击剑,学习骑射。后来他告诉马援,跟随平原的杨太伯学习,专心研究古代典籍,能够精通《春秋左氏传》,于是博览百家的著作和言论,结交了很多英雄贤才,京师的有地位的人都认为他才能出众,对他另眼相看。他在郡里担任督邮,马援常常和他商议事情,把家中的事务交给他处理。他的弟弟马敦,字孺卿,也很有名。马援去世后,马严就和马敦一起回到安陵,住在钜下,三辅地区的人称赞他们的仁义行为,称他们为 “钜下二卿”。

明德皇后被册立之后,马严就闭门自守,还是担心会招来讥讽和嫌疑,于是又迁徙到北地,断绝了和宾客的往来。永平十五年,皇后下令让他移居到洛阳。显宗召见他,马严进见应对文雅,显宗对他的表现感到很惊异,下诏让他留在仁寿闼,和校书郎杜抚、班固等人一起编定《建武注记》。他常常和皇室宗亲、近臣临邑侯刘复等人谈论政事,很受宠幸。后来被授予将军长史的官职,率领北军五校的士兵、羽林军的禁兵三千人,驻扎在西河美稷,护卫南单于,听从他设置司马、从事等官职。州郡的长官拜见他时,对他的尊敬如同对待将军一样。皇帝下令让马严经过武库时,祭祀蚩尤,皇帝亲自到阿阁,观看他的军队,当时的人都认为这是很荣耀的事情。

肃宗即位后,征召马严担任侍御史中丞,任命他的儿子马鱄为郎官,让他在宫中劝学。这年冬天,发生了日食的灾祸,马严呈上密封的奏章说:

我听说太阳是万物的主宰,日食是被侵犯的征兆。《尚书》说:“不要荒废各种官职,上天的职责由人来代替完成。” 这是说君王代替上天来任命官吏。所以考察官吏的政绩,决定他们的升降,来明确褒奖和贬斥。没有功劳的人不被罢黜,那么邪恶就会兴盛。我看到如今的刺史、太守,专门管理一州一郡,不致力于侍奉朝廷、尽心为国家做事,而是督察偏私不公,获取和给予都以自己的利益为标准,和自己意见相同的就推举为特别优异的人,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就用刑法来中伤,那些人如果不立刻低头顺从、塞耳不闻,就会索取财物贿赂。如今益州刺史朱酺、扬州刺史倪说、凉州刺史尹业等人,每次考察事情的时候,总是有人死亡,又选举官员不真实,却没有受到贬谪和连坐,这就使得臣下能够作威作福。按照旧例,州、郡所举荐的人上奏朝廷后,司首要考察他们的才能来惩治虚实。如今应该加强防备和检查,遵循以前的制度。过去,丞相、御史亲自处理职事,只有丙吉因为年老悠闲度日,不查办官吏的罪行,于是宰相府就形成了这种习惯,互相欺骗隐瞒,来崇尚虚名,有的人还不明白自己的职责,就又被迁徙调动,这实在不是设立官职、给予俸禄的本意。应该整顿百官,让他们各自承担自己的职责,州郡所举荐的人,一定要是合适的人才。如果不了解情况就随意举荐,就按照法令来制裁。传书上说:“最上等的德行是以宽厚来使百姓服从,其次没有比严厉更好的了。所以火猛烈人们就会望见而畏惧它,水柔弱人们就会亲近而玩弄它。治理政事的人应该用宽厚来调和严厉,用严厉来补充宽厚。” 像这样,治理国家有合适的方法,灾祸就会消除了。

奏章呈上后,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免去了朱酺等人的官职。

建初元年,马严升迁为五官中郎将,任命他的三个儿子为郎官。马严多次举荐贤能的人,申诉和解决冤屈的案件,他的建议大多被采纳。又以五官中郎将的身份代理长乐卫尉的职务。建初二年,被授予陈留太守的官职。马严将要赴任时,对皇帝说:“从前显亲侯窦固误导先帝出兵西域,设置伊吾卢屯,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却没有什么益处。另外窦勋被诛杀,他的家族不应该亲近京师。” 当时,窦勋的女儿是皇后,窦氏家族正受宠,当时有暗中听到马严这番话的人,把这些话告诉了窦宪兄弟,因此马严失去了权贵们的欢心。马严到任后,明确赏罚,揭发奸邪的人,郡里一片清静。当时京师有谣言说贼寇从东方来了,百姓们惊慌地奔走,相互惊扰,各个郡都很惶恐,纷纷把情况上报。马严考察后发现这是虚假的消息,唯独他的郡里不做防备。皇帝下诏书询问情况,派来的驿使在路上络绎不绝,马严坚持说没有贼寇,后来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他治理郡务西年,因为和宗正刘轶、少府丁鸿等人相互请托而获罪,被征召担任太中大夫;十多天后,升迁为将作大匠。建初七年,又因为犯事被免职。后来因为被窦氏家族所忌恨,就不再担任官职。等到皇帝驾崩,窦太后临朝听政,马严就退居家中自我约束,教导子孙。永元十年,在家中去世,当时八十二岁。

他的弟弟马敦,官至虎贲中郎将。马严有七个儿子,只有马续、马融知名。马续字季则,七岁时就能通晓《论语》,十三岁时明白《尚书》的内容,十六岁时研究《诗经》,广泛阅读各种书籍,擅长《九章算术》。顺帝时,担任护羌校尉,升迁为度辽将军,他所任职的地方都因有威望和恩德而受到称赞。马融另有传记。

马棱字伯威,是马援的族孙。幼年丧父,跟随堂兄马毅一起生活经营家业,感情就像同胞兄弟一样。马毅去世后没有儿子,马棱为他守心丧三年。

建初年间,在郡里担任功曹,被举荐为孝廉。等到马氏家族失势,肃宗因为马棱的品行道义,征召他担任谒者。章和元年,升迁为广陵太守。当时谷价昂贵,百姓饥饿,他上奏请求废除盐官,来使百姓获利,救济贫困体弱的人,减轻赋税,修复陂塘湖泊,灌溉田地二万多顷,官吏百姓刻石立碑来颂扬他的功绩。永元二年,转任汉阳太守,以有威严而著称。大将军窦宪向西驻扎在武威,马棱多次供给军费,侵害了百姓的利益,窦宪被诛杀后,马棱因罪抵偿。过了几年,江湖地区有很多大盗贼,任命马棱为丹阳太守。马棱发兵突袭,把盗贼都擒获消灭了。转任会稽太守,治理也很有声誉。转任河内太守。永初年间,因为犯事抵罪,在家中去世。

赞语说:伏波将军马援喜好建立功业,从冀、陇地区崛起。向南平定了骆越地区,向西消灭了烧种羌人。岁月己经流逝,他的壮志豪情依然勇猛。明德皇后被册立之后,马氏家族的福运得以兴盛。马廖缺乏处理事情的三种才能(指清、慎、勤),马防于是变得骄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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