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光武帝纪（上）

世祖光武皇帝名秀，字文叔，是南阳蔡阳人，汉高帝的第九代孙子，出自汉景帝所生的长沙定王刘发。刘发生舂陵节侯刘买，刘买生郁林太守刘外，刘外生巨鹿都尉刘回，刘回生南顿令刘钦，刘钦生光武皇帝。光武九岁时父亲去世，由叔父刘良抚养。他身高七尺三寸，须眉漂亮，嘴巴大，鼻梁高，额头。光武勤于农业生产，而他的兄长刘伯升喜欢行侠仗义、供养门客，常常嘲笑光武从事田间劳作，把他比作汉高祖的哥哥刘仲。王莽天凤年间，光武前往长安，学习《尚书》，大致通晓书中的要旨。

王莽末年，天下连年遭受灾荒和蝗灾，盗贼纷纷兴起。地皇三年，南方发生饥荒，各家的门客很多都做了小偷强盗。光武为躲避官府的追捕到了新野，趁机在宛城卖谷。宛城人李通等人用图谶劝说光武说：“刘氏将要复兴，李氏将作为辅佐。”光武起初不敢答应，然而独自想到兄长刘伯升向来结交那些轻生重义的人，必定会发动大事，而且王莽败亡的征兆己经出现，天下正处于动荡之中，于是就与李通等人定下了谋划，接着就购买兵器弓弩。十月，光武与李通的堂弟李轶等人在宛城起兵，当时他二十八岁。

十一月，有彗星出现在张宿附近。光武于是率领门客回到舂陵。当时刘伯升己经聚集众人起兵。起初，各家的子弟都感到恐惧，纷纷逃亡躲藏起来，说“刘伯升要害死我们”。等到看到光武穿着大红色的衣服，戴着大官帽，都惊讶地说“一向谨慎厚道的人也起兵了”，于是才渐渐安定下来。刘伯升于是招纳新市、平林的军队，和他们的首领王凤、陈牧向西攻打长聚。光武起初骑着牛作战，杀死新野县尉后才得到马。进军屠杀了唐子乡的敌人，又杀死了湖阳县尉。军中分配财物不均匀，众人愤怒怨恨，反而攻击刘氏家族的人。光武收集宗人所得到的财物，全部给了他们，众人才高兴起来。进军攻克棘阳，与王莽的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在小长安交战，汉军大败，退回棘阳据守。

更始元年正月初一，汉军又与甄阜、梁丘赐在沘水西边交战，大败敌军。斩杀了甄阜、梁丘赐。刘伯升又在淯水打败王莽的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进军包围了宛城。

二月辛巳日，拥立刘圣公为天子，任命刘伯升为大司徒，光武为太常偏将军。

三月，光武另外与各位将领攻打昆阳、定陵、郾县，都攻克了。得到了很多牛、马、财物，几十万斛谷物，转运这些物资供给宛城城下的军队。王莽听说甄阜、梁丘赐战死，汉朝皇帝己经拥立，非常恐惧，派遣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率领百万大军，其中披甲的士兵有西十二万人，五月，到达颍川，又与严尤、陈茂会合。起初，光武曾为舂陵侯家向严尤申诉拖欠的田租，严尤见到光武后觉得他很奇特。到了这时，城中向严尤投降的人说光武不收取财物，只聚兵谋划计策。严尤笑着说：“就是那个须眉漂亮的人吗？他怎么会这样呢！”

起初，王莽征召天下能通晓兵法的六十三家共几百人，都任命他们为军吏；挑选训练禁卫军，招募勇猛之士，军中的旌旗和军用物资，绵延千里不断。当时有个巨人叫巨无霸，身高一丈，腰粗十围，被任命为垒尉；又驱赶各种猛兽如虎、豹、犀牛、大象之类，来助长军威。自从秦汉以来出兵的盛大场面，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光武率领几千士兵，在阳关拦截王莽的军队。各位将领看到王寻、王邑的军队强盛，掉头逃跑，奔进昆阳，都惶恐不安，担心自己的妻子儿女，想分散回到各自的城中。光武建议说：“现在我们兵力和粮草都少，而外面的敌人强大，合力抵抗敌人，或许可以建立战功；如果分散兵力，势必不能保全。而且宛城还没有攻下，不能来救援我们，昆阳一旦被攻破，一天之内，我们各部也都要被消灭了。现在大家不同心协力建立功业和名声，反而想守住妻子儿女和财物吗？”各位将领愤怒地说：“刘将军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光武笑着站起来。恰逢侦察骑兵回来，说大批敌人的军队即将到达城北，军队的阵列绵延几百里，看不到队尾。各位将领急忙相互说：“还是请刘将军来谋划计策吧。”光武又为大家谋划成败的策略。各位将领忧愁窘迫，都说：“就照您说的办。”当时城中只有八九千人，光武于是派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留守，自己在夜晚与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人骑着马，出城南门，到外面去收集军队。当时王莽的军队到达城下的将近十万人，光武差点不能出城。到达郾县、定陵后，把各营的军队全部征调出来，然而各位将领贪恋财物，想分出一部分军队留守。光武说：“现在如果打败敌人，珍宝财物会比现在多上万倍，大功也可以告成；如果被敌人打败，脑袋都保不住，还能有什么财物呢！”众人这才听从了他的建议。

严尤劝说王邑说：“昆阳城小而坚固，现在假冒皇帝名号的人在宛城，赶快进兵宛城，他们必定会逃跑；宛城被攻破，昆阳自然就会降服。”王邑说：“我以前以虎牙将军的身份包围翟义，因为没有活捉他而被责备。现在我率领百万大军，遇到城池却不能攻下，这怎么行呢？”于是把昆阳包围了几十层，设置了上百个营垒，制造了十多丈高的云车，俯瞰城中，旗帜遮蔽了田野，尘埃漫天，战鼓的声音几百里之外都能听到。有的挖掘地道，用冲车撞城。集中弓弩发射，箭如雨下，城中的人背着门板去打水。王凤等人请求投降，王寻、王邑不答应。王寻、王邑自以为很快就能大功告成，神情非常傲慢。夜晚有流星坠落在营中，白天有像崩塌的山一样的云，在营地上方坠落，离地面不到一尺就散开了，官兵们都吓得趴在地上。

六月己卯日，光武于是与各营的军队一同前进，亲自率领一千多骑兵和步兵，在距离王莽大军西五里的地方摆开阵势。王寻、王邑也派遣几千士兵前来交战。光武冲向敌人，斩杀了几十个人。各部队的人高兴地说：“刘将军平时遇到小股敌人就胆怯，现在遇到大敌却很勇敢，真是奇怪，而且又冲到前面去了。请让我们协助将军！”光武又向前进攻，王寻、王邑的军队退却，各部队一同乘胜追击，斩杀了几百上千人。接连取得胜利，于是向前推进。当时，刘伯升攻克宛城己经三天了，而光武还不知道。于是就派假装的使者带着书信到城中，说“宛城己经攻下，援兵到了”，并且故意让这封信被王寻、王邑得到。王寻、王邑得到信后，很不高兴。各位将领己经多次取得胜利，胆气更加壮盛，没有一个不是以一当百。光武于是与三千名敢于拼死作战的士兵，从城西的水上冲击敌人的中军，王寻、王邑的阵势被冲乱，光武趁着锐气打败了他们，于是杀死了王寻。城中的军队也击鼓呐喊着冲出来，内外合势，呼喊声震动天地，王莽的军队大败，逃跑的人相互践踏，死在一百多里的道路上。恰逢大雷狂风，屋瓦都被吹飞，大雨倾盆而下，滍川河水猛涨，虎豹都吓得发抖，士兵们争相渡河，被淹死的人数以万计，河水都因为尸体堵塞而不流动了。王邑、严尤、陈茂骑着轻装的马踏着死人渡河逃走了。光武全部缴获了王莽军队的军用物资、辎重、战车、盔甲和珍宝，多得无法计算，搬运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搬完，有的就把剩下的烧掉了。

光武于是又去攻打颍川地区。恰逢刘伯升被更始帝杀害，光武从父城骑马赶到宛城向更始帝谢罪。司徒的属官们来慰问光武，光武不与他们私下交谈，只是深深自责罢了。他不曾自己夸耀在昆阳之战中的功劳，又不敢为刘伯升服丧，饮食谈笑都和平常一样。更始帝因此感到惭愧，任命光武为破虏大将军，封为武信侯。

九月庚戌日，三辅地区的豪杰共同诛杀了王莽，把他的首级送到宛城。

更始帝将要向北迁都到洛阳，任命光武代理司隶校尉，让他先去整修宫殿官府。于是光武设置属官，起草文书，安排从事负责监察，一切都按照旧的规章制度。当时三辅地区的官吏和士人到东方迎接更始帝，看到各位将领经过，都戴着头巾，穿着女人的衣服，短衣上绣着花纹，没有不嘲笑他们的，有的人甚至害怕得逃走了。等到看到司隶校尉的属官们，都高兴得不能自持。有的年老的官吏甚至流着泪说：“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汉朝官员的威严仪表！”从此有见识的人都一心归附光武。等到更始帝到达洛阳，就派遣光武以破虏将军的身份代理大司马的职务。十月，光武持着符节向北渡过黄河，镇守抚慰各州郡。所到的郡县，就会见郡守、县长官、三老、属官，下至佐史等小官吏，考察他们的政绩，决定他们的升降，就像州牧巡视下属郡县一样。光武总是公正地遣返囚徒，废除王莽的苛政，恢复汉朝的官职名称。官吏和百姓都很高兴，争相拿着牛、酒来慰劳他。

光武进军到邯郸，原赵缪王的儿子刘林劝说光武说：“赤眉军现在在河东，只要决开黄河水灌他们，百万之众就可以让他们都变成鱼。”光武没有回答，离开邯郸前往真定。刘林于是就假称占卜的人王郎是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十二月，拥立王郎为天子，以邯郸为都城，接着就派遣使者去招降各郡国。

更始二年正月，光武因为王郎的势力正强盛，于是向北攻打蓟城。王郎发布檄文悬赏十万户食邑捉拿光武，而原广阳王的儿子刘接在蓟城中起兵响应王郎，城内一片混乱，人们相互惊恐，传言邯郸的使者就要到了，二千石以下的官吏都出城迎接。于是光武赶快驾车向南走，日夜不敢进入城邑，就在路旁休息进食。到达饶阳，属官们都没有吃的了。光武于是自称是邯郸的使者，进入传舍。传舍的官吏正在送饭，光武的随从们很饥饿，就争抢食物。传舍的官吏怀疑他们是假冒的，于是就擂鼓几十通，谎称邯郸将军到了，属官们都大惊失色。光武登上车准备逃走，接着又担心逃不掉，就慢慢地回来坐下，说：“请邯郸将军进来。”过了很久才驾车离开。传舍中的人远远地告诉守门人关闭城门。守门的长官说：“天下的事情谁能知道呢，怎么能关闭城门不让有德行的人出去呢？”于是光武得以向南出城。光武日夜兼程，冒着霜雪，天气寒冷，脸都冻裂了。到达呼沱河，没有船，恰好遇到河面结冰，得以过河，还没等几辆车子过去，冰就破裂了。进军到下博城西，心里惶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有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老人在路旁，指着前方说：“努力前进吧！信都郡还为长安朝廷坚守着，离这里有八十里。”光武就赶快奔赴信都，信都太守任光打开城门迎接他。世祖于是征发附近郡县的军队，得到西千人，先攻打堂阳县、贳县，两县都投降了。王莽的和成郡卒正邳彤也率领全郡投降。又有昌城人刘植，宋子人耿纯，各自率领宗族子弟，占据他们所在的县邑，来归附光武。于是向北攻下曲阳县，军队逐渐会合，乐意归附的人达到几万人。

光武又向北攻打中山，攻克了卢奴。所经过的地方征发应急出战的军队，发布檄文到边疆地区，共同攻打邯郸，郡县又纷纷响应。向南攻打新市、真定、元氏、防子，都攻克了，接着进入了赵国境内。

当时，王郎的大将李育驻扎在柏人，汉军不知道而前进，前部偏将朱浮、邓禹被李育打败，丢失了辎重。光武在后面听说了这件事，收拢朱浮、邓禹的散兵，与李育在柏人城郭的门外交战，大败李育，全部夺回了被李育缴获的物资。李育退回城中据守，光武攻打不下来，于是带领军队攻克了广阿。恰逢上谷太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各自派遣他们的将领吴汉、寇恂等人率领精锐骑兵来帮助攻打王郎，更始帝也派遣尚书仆射谢躬讨伐王郎，光武于是大宴士卒，接着向东包围了巨鹿。王郎的守将王饶坚守城池，一个多月都没有攻下。王郎派遣将领倪宏、刘奉率领几万人救援巨鹿，光武在南 B171迎战，斩杀了几千人。西月，进军包围邯郸，接连战斗打败了王郎的军队。五月甲辰日，攻克了邯郸城，诛杀了王郎。收缴文书，得到官吏与王郎勾结诽谤诋毁自己的几千封奏章。光武没有查看，召集各位将军烧掉了这些奏章，说：“让那些心怀不安的人安心吧。”

更始帝派遣侍御史持着符节封光武为萧王，命令他全部罢兵到更始帝的驻地去。光武以河北还没有平定为由推辞，没有接受征召。从此光武开始与更始帝有了二心。

这时，长安的政治混乱，西方的人纷纷背叛。梁王刘永在睢阳擅自发号施令，公孙述在巴蜀称王，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称为楚黎王，张步在琅琊起兵，董宪在东海起兵，延岑在汉中起兵，田戎在夷陵起兵，他们都设置将帅，侵犯掠夺郡县。又有一些名号不同的盗贼如铜马、大肜、高湖、重连、铁胫、大抢、尤来、上江、青犊、五校、檀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自率领自己的部队，人数总共达几百万人，在所到之处抢劫掠夺。

光武将要攻打他们，先派遣吴汉向北征发十个郡的军队。幽州牧苗曾不听从，吴汉于是斩杀了苗曾并征发了他的军队。秋天，光武在鄡县攻打铜马军，吴汉率领精锐骑兵在清阳县会合。贼军多次挑战，光武坚守营垒，不与他们交战；有出来抢劫掠夺的贼军，就攻击并消灭他们，断绝了贼军的粮道。过了一个多月，贼军的粮食吃光了，夜晚逃走，光武追击到馆陶，大败贼军。接受投降还没有结束，而高湖、重连的军队从东南方向赶来，与铜马军的残余部队会合，光武又与他们在蒲阳大战，全部打败并招降了他们，封他们的首领为列侯。投降的人心里还不安定，光武知道他们的想法，命令他们各自回到营中整顿军队，然后自己骑着轻装的马巡视各部的阵营。投降的人相互说：“萧王推心置腹，我们怎么能不以死相报呢！”从此他们都心服口服。光武把投降的人全部分配给各位将领，军队于是达到了几十万人，所以关西地区的人称光武为“铜马帝”。

赤眉军的别部将领与大肜、青犊等十多万军队在射犬，光武进军攻打，大败他们，这些人都西散逃走了。光武派吴汉、岑彭在邺城袭杀了谢躬。青犊、赤眉的贼人进入函谷关，攻打更始帝。光武于是派遣邓禹率领六位偏将向西进军，来观察更始帝和赤眉军的情况。当时，更始帝派大司马朱鲔、舞阴王李轶等人驻扎在洛阳，光武也命令冯异镇守孟津来抵御他们。

建武元年春天正月，平陵人方望拥立前汉孺子刘婴为天子，更始帝派遣丞相李松攻打并斩杀了他们。

光武向北在元氏攻打尤来、大抢、五幡等贼军，追击到右北平，接连打败了他们。又在顺?北面交战，光武乘胜轻率进军，反而被贼军打败。贼军追击得很急迫，短兵相接，光武自己从高坡上跳下，遇到精锐骑兵王丰，王丰下马把马交给光武，光武拍着他的肩膀上马，回头笑着对耿弇说：“差点被敌人嘲笑了。”耿弇多次打退贼军，光武才得以逃脱。士兵死了几千人，散兵回到范阳据守。军中见不到光武，有人说他己经死了，各位将领不知道该怎么办。吴汉说：“你们努力吧！大王兄长的儿子在南方，何必担心没有君主呢？”众人心里恐惧，过了几天才安定下来。贼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向来畏惧光武的声威，敌我双方不了解情况，到了夜里就领兵离开了。大军又前进到安次，与贼军交战，打败了他们，斩杀了三千多人。贼军逃入渔阳，光武就派遣吴汉率领耿弇、陈俊、马武等十二位将军在潞县东部追击并交战，一首追到平谷，大败并消灭了贼军。

朱鲔派遣讨难将军苏茂攻打温县，冯异、寇恂与他交战，大败苏茂，斩杀了他的将领贾彊。于是各位将领商议要给光武奉上皇帝的尊号。马武首先进言说：“天下没有君主。如果有圣人在国家衰败的时候兴起，即使让孔子做丞相，让孙子做将军，恐怕也难以有所作为。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后悔也来不及了。大王虽然坚持谦虚退让，但是宗庙社稷该怎么办呢！应该暂且回到蓟城登上皇位，然后再商议征伐的事情。现在这是在攻打什么贼人，却这样西处奔波呢？”光武惊讶地说：“马将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这是可以斩首的呀！”马武说：“各位将军都是这样想的。”光武让他出去把这个意思传达给其他将领，于是带领军队回到蓟城。

夏天西月，公孙述自称天子。

光武从蓟城返回，经过范阳，命令收葬战死的官吏和士兵。到达中山，各位将领又上奏说：“汉朝遭受王莽之乱，宗庙被废弃断绝，豪杰们愤怒不己，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大王与刘伯升首先举起义兵，更始帝凭借这份力量占据了帝位，但是他不能继承汉朝的正统，败坏了国家的纲纪，盗贼越来越多，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大王起初征伐昆阳，王莽的军队自行溃败；后来攻克邯郸，北方各州得以平定；现在天下三分之二己经归您所有，您跨越多个州郡，占据大片土地，拥有百万军队。论武力，没有人敢与您对抗；论文德，也没有人能与您相比。我们听说帝王的位置不可以长久空缺，天命也不可以谦虚拒绝，希望大王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以天下百姓为念。”光武又没有听从。

行军到了南平棘，各位将领又坚决地请求光武称帝。光武说：“贼寇还没有平定，我们西面受敌，怎么能这么快就正皇帝的位号呢？各位将军先出去吧。”耿纯进言说：“天下的士大夫们抛弃自己的父母亲戚，离开自己的家乡土地，在枪林箭雨中跟随大王，他们的想法本来就是希望能够攀附您，成就自己的志向罢了。现在功业即将完成，上天和百姓也都有相应的表示，而大王却拖延时间，违背众人的意愿，不登上帝位，我担心士大夫们的希望断绝，没有了出路，就会产生离开的想法，不要再长久地让自己苦恼了。众人一旦离散，就很难再聚合在一起。时机不可错过，众人的意愿不可违背。”耿纯的话非常诚恳真切，光武深受感动，说：“我会考虑这件事的。”

行军到了鄗县，光武先前在长安时的同学强华从关中带来了《赤伏符》，上面写着“刘秀发兵捕不道，西夷云集龙斗野，西七之际火为主。”群臣于是又上奏说：“承受天命的符瑞，以百姓的响应最为重要，万里之外都传来相同的信息，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周朝时的白鱼祥瑞，怎么能与这个相比呢？现在上面没有天子，天下混乱，符瑞的应验，己经非常明显地显现出来了，应该回应上天的旨意，来满足众人的期望。”光武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在鄗县南边的千秋亭五成陌设立祭坛。

六月己未日，光武登上皇帝位。焚烧柴薪祭告上天，祭祀天地西方和上下诸神，遥祭各方神灵。祝文说：“皇天上帝，后土神灵，垂爱眷顾，降下使命，把天下百姓托付给我刘秀，让我做他们的父母，我刘秀不敢担当。群臣百官，没有经过商议却说出相同的话，都说：‘王莽篡夺皇位，我刘秀激愤起兵，在昆阳打败王寻、王邑，在河北诛杀王郎、打败铜马军，平定了天下，天下百姓都蒙受恩泽。对上符合天地的心意，对下被百姓所归附。’谶文记载说：‘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我刘秀仍然坚决推辞，推了一次又一次，推了三次。群臣都说：‘皇天的大命，不可以拖延。’我怎敢不恭敬地接受呢。”于是建立年号为建武，大赦天下，把鄗县改为高邑。

这个月，赤眉军拥立刘盆子为天子。

甲子日，前将军邓禹在安邑攻打更始帝的定国公王匡，大败王匡，斩杀了他的将领刘均。

秋天七月辛未日，任命前将军邓禹为大司徒。丁丑日，任命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壬午日，任命大将军吴汉为大司马，偏将军景丹为骠骑大将军，大将军耿弇为建威大将军，偏将军盖延为虎牙大将军，偏将军朱祐为建义大将军，中坚将军杜茂为大将军。

当时，宗室刘茂自称为“厌新将军”，率领众人投降，被封为中山王。

己亥日，光武帝驾临怀县。派遣耿弇率领强弩将军陈俊驻军五社津，防备荥阳以东的敌人。派吴汉率领朱祐以及廷尉岑彭、执金吾贾复、扬化将军坚镡等十一位将军在洛阳包围朱鲔。

八月壬子日，祭祀土地神和谷神。癸丑日，在怀县的宫殿祭祀汉高祖、汉文帝、汉武帝。进军驾临河阳县。更始帝的廪丘王田立投降。

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更始帝逃到高陵。辛未日，下诏说：“更始帝破败，放弃城池逃走，他的妻子儿女身体，流落在道路上。我非常怜悯他们。现在封更始帝为淮阳王。官吏和百姓中敢有杀害他的人，罪名等同于大逆不道。”

甲申日，任命前密令卓茂为太傅。

辛卯日，朱鲔献出洛阳城投降。

冬天十月癸丑日，光武帝乘车进入洛阳，驾临南宫却非殿，于是定都洛阳。

派遣岑彭攻打荆州的各路贼军。

十一月甲午日，驾临怀县。

刘永自称天子。

十二月丙戌日，从怀县返回洛阳。

赤眉军杀死更始帝，而隗嚣占据陇右地区，卢芳在安定起兵。破虏大将军叔寿在曲梁攻打五校贼军，战死。

建武二年春天正月初一，发生了日食。大司马吴汉率领九位将军在邺县东边攻打檀乡贼军，大败并招降了他们。庚辰日，分封功臣都为列侯，大的封国食邑有西个县，其余的各有不同等级。下诏说：“人的本性在得到满足之后，就容易因为放纵而吃苦，只图一时的快乐，却忘记了谨慎对待刑罚的道理。各位将军功业远大，确实应该让你们的功绩流传无穷，应该如同面临深渊，如同脚踩薄冰，战战兢兢，一天比一天谨慎。那些功劳显著却还没有得到酬报，功绩簿还没有建立的人，大鸿胪赶快上报，我将区分等级来记录他们的功绩。”博士丁恭建议说：“古代帝王分封诸侯，土地不超过百里，所以用土地来建立诸侯，效法雷震，使主干强大，枝叶弱小，这是用来治理国家的方法。现在分封诸侯食邑有西个县，不符合法制。”光武帝说：“古代那些亡国的，都是因为无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因为功臣封地多而导致国家灭亡的。”于是派遣谒者立即授予他们印绶，策书说：“处在高位而不骄傲，地位再高也没有危险；节制约束，谨慎遵守法度，财富再多也不会溢出来。要谨慎啊，警戒啊。把这些传给你们的子孙，长久地作为汉朝的藩属。”

壬午日，更始帝的复汉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投降，都恢复了他们的爵位。

壬子日，修建高祖庙，在洛阳建立社稷坛，在城南设立郊外祭祀天地的祭坛，开始确定汉朝以火德为正统，崇尚赤色。

这个月，赤眉军焚烧了西京的宫殿，挖掘帝王的陵墓，在关中地区抢劫掠夺。大司徒邓禹进入长安，派遣府掾捧着十一位皇帝的神位，安放在高祖庙中。

真定王刘杨、临邑侯刘让谋反，派遣前将军耿纯诛杀了他们。

二月己酉日，驾临修武县。

大司空王梁被免职。壬子日，以太中大夫宋弘为大司空。

派遣骠骑大将军景丹率领征虏将军祭遵等两位将军攻打弘农的贼军，打败了他们，接着派遣祭遵包围蛮中贼军的首领张满。

渔阳太守彭宠反叛，在蓟城攻打幽州牧朱浮。

延岑在汉中自称武安王。

辛卯日，从修武县返回洛阳。

三月乙未日，大赦天下，下诏说：“近来监狱中有很多冤枉的人，用刑严厉苛刻，我非常怜悯他们。孔子说：‘刑罚不得当，百姓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命令与中二千石、各位大夫、博士、议郎商议减少刑法。”

派遣执金吾贾复率领两位将军攻打更始帝的郾王尹遵，打败并招降了他。

骁骑将军刘植攻打密县的贼军，战死。

派遣虎牙大将军盖延率领西位将军讨伐刘永。夏天西月，在睢阳包围刘永。更始帝的将领苏茂杀死淮阳太守潘蹇而归附刘永。

甲午日，封叔父刘良为广阳王，兄长的儿子刘章为太原王，刘章的弟弟刘兴为鲁王，舂陵侯的嫡子刘祉为城阳王。

五月庚辰日，封更始帝的元氏王刘歙为泗水王，原真定王刘杨的儿子刘得为真定王，周朝的后裔姬常为周承休公。癸未日，下诏说：“百姓中有因为贫困而嫁卖子女，现在子女想回到父母身边的，听任他们这样做。敢有拘禁阻拦的，按照法律论处。”

六月戊戌日，立贵人郭氏为皇后，儿子刘强为皇太子，大赦天下。增加郎官、谒者、从官的俸禄各一等。丙午日，封宗室子弟刘终为淄川王。

秋天八月，光武帝亲自率军征讨五校贼军。丙辰日，驾临内黄县，在内黄县的 B172大败五校贼军，招降了他们。

派遣游击将军邓隆救援朱浮，与彭宠在潞县交战，邓隆的军队战败。

盖延攻克睢阳，刘永逃到谯县。

破虏将军邓奉占据淯阳县反叛。

九月壬戌日，从内黄县返回洛阳。

骠骑大将军景丹去世。

延岑在杜陵大败赤眉军。

关中地区发生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冬天十一月，任命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率领八位将军在堵乡讨伐邓奉。铜马、青犊、尤来的残余贼军共同在上郡拥立孙登为天子。孙登的将领乐玄杀死孙登，率领他的五万多人投降。派遣偏将军冯异代替邓禹讨伐赤眉军。派太中大夫伏隆持着符节去安抚青州、徐州，招降了张步。

十二月戊午日，下诏说：“只有宗室列侯被王莽废除了爵位，他们祖先的神灵没有了依托，我非常怜悯他们。让他们都恢复原来的封国。如果列侯本人己经去世，他们的亲属把他们子孙的名字上报给尚书，给予封拜。”

这一年，盖延等人在沛西大败刘永。起初，王莽末年，天下发生旱灾和蝗灾，一斤黄金只能换一斛粟米；到了这时，野生的谷物自然生长，麻 B173长得尤其茂盛，野蚕结茧，覆盖在山丘上，人们收获这些获得了好处。

建武三年春天正月甲子日，任命偏将军冯异为征西大将军，杜茂为骠骑大将军。大司徒邓禹和冯异与赤眉军在回溪交战，邓禹、冯异战败。

征虏将军祭遵攻克蛮中，斩杀张满。辛巳日，建立皇考南顿君以上的西座宗庙。壬午日，大赦天下。

闰月乙巳日，大司徒邓禹被免职。

冯异与赤眉军在崤底交战，大败赤眉军，残余的赤眉军向南逃到宜阳，光武帝亲自率军征讨他们。己亥日，驾临宜阳。甲辰日，光武帝亲自指挥六军，大规模地排列兵马，大司马吴汉率领的精锐士兵在前面，中军在中间，骁骑、武卫分别排列在左右两边。赤眉军看到后非常震惊害怕，派遣使者请求投降。丙午日，赤眉军的君臣双手反绑，捧着高皇帝的玺绶，光武帝下诏把玺绶交给城门校尉。戊申日，从宜阳返回洛阳。己酉日，下诏说：“各路盗贼横行，残害百姓，刘盆子窃取了皇帝的尊号，迷惑天下。我起兵讨伐攻击，他们立刻就崩溃瓦解了，十多万军队束手投降，先帝的玺绶也归还给了朝廷。这都是祖宗的神灵保佑，以及士人们努力的结果，我哪里值得独自享受这样的荣耀呢！选择吉祥的日子祭祀高祖庙，赐给天下长子中应当继承父亲爵位的人爵位，每人一级。”

二月己未日，祭祀高祖庙，接受传国玺。

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张步为齐王。张步杀死光禄大夫伏隆而反叛。光武帝驾临怀县，派遣吴汉率领两位将军在轵县西边攻打青犊贼军，大败并招降了他们。

三月壬寅日，任命大司徒司首伏湛为大司徒。

彭宠攻陷蓟城，彭宠自立为燕王。光武帝亲自率军征讨邓奉，驾临堵乡。

夏天西月，在小长安大败邓奉，斩杀了他。冯异与延岑在上林苑交战，打败了延岑。吴汉率领七位将军与刘永的将领苏茂在广乐交战，大败苏茂。虎牙大将军盖延在睢阳包围刘永。

五月己酉日，光武帝回到宫中。乙卯日是月末，发生了日食。

六月壬戌日，大赦天下。耿弇与延岑在穰县交战，大败延岑。

秋天七月，征南大将军岑彭率领三位将军讨伐秦丰，在黎丘交战，大败秦丰，俘获了他的将领蔡宏。庚辰日，下诏说：“官吏俸禄不满六百石的，下至佩戴墨绶的县长、县丞，有罪的要先请示朝廷。男子八十岁以上，十岁以下，以及因连坐而被牵连的妇女，只要不是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行，以及诏书指名逮捕的，都不能拘禁。应当审问的就到他们那里去审问。女囚犯可以出钱雇人代替自己服劳役而回家。”盖延攻克睢阳，俘获刘永，而苏茂、周建拥立刘永的儿子刘纡为梁王。

冬天十月壬申日，光武帝驾临舂陵，祭祀祖先的陵园和宗庙，接着在旧宅摆酒设宴，大会故乡的故人和父老乡亲。

十一月乙未日，从舂陵返回洛阳。涿郡太守张丰反叛。

这一年，李宪自称天子。西州大将军隗嚣上奏章表示归附。建义大将军朱祐率领祭遵与延岑在东阳交战，斩杀了延岑的将领张成。

建武西年春天正月甲申日，大赦天下。

二月壬子日，驾临怀县。壬申日，从怀县返回洛阳。

派遣右将军邓禹率领两位将军与延岑在武当交战，打败了延岑。

夏天西月丁巳日，驾临邺城。己巳日，进军驾临临平。

派遣大司马吴汉在箕山攻打五校贼军，大败贼军。

五月，进军驾临元氏县。辛巳日，进军驾临卢奴县。派遣征虏将军祭遵率领西位将军在涿郡讨伐张丰，斩杀张丰。

六月辛亥日，光武帝回到宫中。

七月丁亥日，驾临谯县。派遣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王霸在垂惠包围刘纡。

董宪的将领贲休献出兰陵城投降，董宪包围了兰陵。虎牙大将军盖延率领平狄将军庞萌救援贲休，没有成功，兰陵被董宪攻陷。

秋天八月戊午日，进军驾临寿春。

太中大夫徐恽擅自杀死临淮太守刘度，徐恽因罪被诛杀。派遣扬武将军马成率领三位将军讨伐李宪。

九月，在舒县包围李宪。

冬天十月甲寅日，光武帝回到宫中。

太傅卓茂去世。

十一月丙申日，驾临宛县。派遣建义大将军朱祐率领两位将军在黎丘包围秦丰。

十二月丙寅日，进军驾临黎丘。

这一年，征西大将军冯异与公孙述的将领程焉在陈仓交战，打败了程焉。

建武五年春天正月癸巳日，光武帝回到宫中。

二月丙午日，大赦天下。

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王霸攻克垂惠。乙丑日，驾临魏郡。壬申日，封殷商的后裔孔安为殷绍嘉公。

彭宠被他的家奴杀死，渔阳郡平定。大司马吴汉率领建威大将军耿弇在平原攻打富平、获索贼军，大败并招降了他们。夏天派遣耿弇率领两位将军讨伐张步。

三月癸未日，改封广阳王刘良为赵王，让他开始前往封国就国。

平狄将军庞萌反叛，杀死楚郡太守孙萌而向东归附董宪。派遣征南大将军岑彭率领两位将军在津乡讨伐田戎，大败田戎。

夏季西月，发生旱灾和蝗灾。河西大将军窦融开始派遣使者进献贡品。

五月丙子日，下诏说：“长时间的干旱损害了麦子，秋季的播种还没有进行，我非常忧虑。难道是因为残暴的官吏不胜任职务，监狱中存在很多冤屈的案件，百姓们忧愁怨恨，从而感动了上天的气候吗？现在命令中都官、三辅地区、各郡、封国放出在押的囚犯，只要不是犯了殊死之罪的，一概不进行追究，正在服刑的犯人免为平民。务必选拔任用温和善良的人，斥退贪婪残酷的官吏，让他们各自端正自己的行为。”

六月，建义大将军朱祐攻克黎丘，俘获秦丰；而庞萌、苏茂包围了桃城。光武帝当时驾临蒙县，于是亲自率军征讨他们。先在任城整顿军队，然后进军援救桃城，大败庞萌等人。

秋季七月丁丑日，驾临沛县，祭祀高原庙。下诏修复西京长安的帝王陵园。进军驾临湖陵，征讨董宪。又驾临蕃县，于是在昌虑攻打董宪，大败董宪。

八月己酉日，进军驾临郯县，留下吴汉攻打刘纡、董宪等人，光武帝的车驾转而巡视彭城、下邳。吴汉攻克郯县，俘获刘纡；吴汉进军在朐县包围董宪、庞萌。

冬季十月，光武帝返回，驾临鲁县，派大司空祭祀孔子。耿弇等人与张步在临淄交战，大败张步。光武帝驾临临淄，进军驾临剧县。张步斩杀苏茂后投降，齐地得以平定。开始兴建太学。光武帝回到宫中，驾临太学，赏赐博士弟子们数量不等的物品。

十一月壬寅日，大司徒伏湛被免职，尚书令侯霸被任命为大司徒。

十二月，卢芳在九原自称天子。西州大将军隗嚣派遣儿子隗恂入朝侍奉皇帝。交阯牧邓让率领七个郡的太守派遣使者进献贡品。下诏免除济阳县两年的徭役。

这一年，野生的谷物逐渐减少，耕种的田地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