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木板缝里渗出的酒香,比老拐藏的蚯蚓干还要勾鸡魂。
吉小吉趴在墙根,看着人类丢弃的玻璃酒瓶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光芒,
喉间不自觉地发出人类咽口水的“咕嘟”声——
这是他变成鸡后,第一次对非饲料类食物产生强烈冲动。
“三年前农场主办酒席,”老拐用断喙扒拉着门缝里的木屑,
瘸腿爪子踩着复读机的背当踏板,
“剩下的半瓶白酒就藏在这儿。记住,啄瓶盖时要顺时针转,
人类叫‘开瓶费’——”
复读机突然从下方发出闷闷的抗议:
“老拐压我头——人类酒驾违法——鸡驾酒合法——”
他脖子上的红领巾被门缝夹住,
正用喙模仿开瓶器的“咔嗒”声,
却因缺氧渐渐变成蚊子般的嘟囔:“醉鸡——醉鸡——会飞的醉鸡——”
吉小吉趁机用磨尖的梳齿勾住瓶盖边缘,
人类开啤酒瓶的记忆突然复苏。
他学着人类手腕发力的弧度,喙部猛地往上一撬——
“啵”的一声,瓶塞带着酒香蹦飞,
在地上滚出个漂亮的抛物线,正好砸中巡逻鸡的荧光棒。
“糟了!”老拐急忙钻进酒瓶阴影里,
断喙在瓶身上敲出Morse码般的节奏(其实是乱敲),
“复读机!学狗叫!”
复读机立刻切换成沙哑的藏獒吠:“汪!汪汪!”
声音震得酒瓶嗡嗡作响,惊得梁上的老鼠摔进饲料堆。
吉小吉趁机啄了口流在地上的白酒,
辛辣感从喙尖窜到尾羽,他突然看见自己的爪子在发光——
不,是喝醉产生的重影,每根趾甲都变成了人类的手指,
正握着麦克风跳社会摇。
“全体注意!”他拍打着翅膀登上酒瓶,
尾羽扫过标签上的“高粱大曲”,
“现在播放《鸡你太浪》——跟上我的节奏!”
醉酒后的世界像被踩扁的彩虹糖。
吉小吉感觉自己的喙变成了麦克风,翅膀是荧光棒,
每啄一下地面就会溅起金色的光点。
他模仿人类社会摇的经典动作:
爪子叉腰、翅膀画圈、鸡冠甩动,
尾羽扫过老拐的断喙时,后者正抱着酒瓶狂啄,
瘸腿爪子在地上踩出醉醺醺的八字步。
“老拐!你喝太多了!”吉小吉想去拉他,
却被反啄了一口:“少管我……当年我当霸王时,我能喝三瓶……嗝——”
老鸡突然对着月亮发出人类的狼嚎,
声音跑调得让星星都歪了脑袋。
复读机则叼着酒瓶标签,模仿起人类的DJ打碟声:
“切克闹!玉米煎饼来一套!”
他绕着酒瓶转圈,红领巾扫过酒渍的地面,
突然定在原地,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墙角——
那里,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慢慢逼近,
蓬松的尾巴拖在地上像条会移动的围巾。
“黄、黄鼠狼!”吉小吉的醉意瞬间醒了一半。
作为人类时,他连猫都怕,
现在面对鸡类的天敌,爪子却不受控制地继续跳着踢踏舞。
黄鼠狼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冠子,却突然愣住——
眼前这只鸡正用翅膀比出人类的“耶”手势,
喙间还哼着跑调的《好运来》,
尾羽上沾的酒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你、你是什么品种?”黄鼠狼的声音带着颤音,
“羽毛会发光,还会跳奇怪的舞……难道是传说中有毒的‘醉仙鸡’?”
吉小吉灵机一动,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向空中(其实是跳上了酒架),
胸前的玉佩因激动发出蓝光,映得羽毛像燃烧的火焰:
“吾乃瑶池醉鸡仙,专啄黄鼠狼的鼻尖!看招——”
他对着空气乱啄,却因醉酒撞翻了人类的腌菜坛子,
酸黄瓜汁淋在黄鼠狼头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其实是心理作用)。
“妈呀!有毒!”黄鼠狼掉头就跑,尾巴夹在两腿间,
撞翻了门口的饲料桶,“以后再也不吃鸡了,改吃老鼠去!”
储藏室里,三人组笑成一团。
老拐用断喙蘸着酒在地上画王八,
复读机模仿黄鼠狼的惨叫声:“救命啊——醉鸡要啄我屁股啦——”
吉小吉则瘫在酒瓶上,看着胸前的玉佩渐渐恢复常态,
突然发现酒液在地上洇出的痕迹,竟和铁喙红绳的形状一模一样。
“老拐,”他打着酒嗝,“咱们刚才是不是创造了鸡舍历史上第一次‘醉鸡退敌’?”
老拐舔了舔喙上的酒渍,眼睛比平时亮了三倍:
“不止如此。你没看见吗?黄鼠狼逃跑时,
隔壁笼舍的肉鸡都在啄窗户,他们第一次看见底层鸡打败了天敌——
这比铁喙的红绳管用百倍。”
复读机突然跳上酒架,对着鸡舍方向发出人类的广播声:
“号外!号外!醉鸡三人组大败黄鼠狼!铁喙霸王不如醉鸡!”
声音穿透夜色,惊得产蛋区的母鸡们纷纷探头,
黛西的粉色尼龙绳在月光下抖成了筛子。
清晨,农场主发现储藏室的一片狼藉,
吉小吉正趴在老拐身边装死,喙间还沾着酒渍和酸黄瓜碎。
铁喙的红绳甩得噼啪响,盯着地上的黄鼠狼脚印和醉汉般的爪印,
鸡冠上的秃斑因愤怒而格外显眼:“二把手!加强巡逻!
再让醉鸡闹事,就把他们全扔进拔毛机!”
但为时己晚。底层区的肉鸡们三三两两地凑过来,
盯着吉小吉尾羽上的酒渍,眼里第一次有了崇拜的光。
一只羽毛稀疏的小母鸡怯生生地啄了啄他的爪子:
“吉小吉哥哥,能教我们跳那个……那个打败黄鼠狼的舞吗?”
吉小吉突然想起人类世界的广场舞大妈,
每次她们用音箱占领广场时,脸上都带着类似的、打破规则的快乐。
他站起来,翅膀拍打着地面,酒气混着晨光在羽毛间流转:
“当然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学会人类的‘社会摇’——
记住,爪子要像抓键盘,翅膀要像敲代码,
最重要的是——”他对着铁喙的方向比了个人类的中指(虽然鸡没有中指,只能用爪子比叉),
“要相信,喝醉的鸡,连黄鼠狼都怕!”
鸡舍角落的排水沟里,
三滩深浅不一的酒渍在阳光下蒸发,留下形状各异的印记:
老拐的断喙印、复读机的红领巾印、还有吉小吉展开翅膀的轮廓——
那是属于醉鸡的勋章,比任何红绳都更闪耀。
而铁喙站在栖木上,盯着地上的黄鼠狼毛发,
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不是对天敌,
而是对那群开始相信“荒诞即力量”的底层鸡。
这场偷喝白酒的闹剧,终将成为鸡舍革命的催化剂。
当第一只肉鸡跟着吉小吉的翅膀抖动尾羽,
当第一声跑调的“社会摇”响彻鸡舍,
铁喙的红绳王冠,就在这醉醺醺的啼鸣中,
悄然出现了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