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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凌晨三点,我在鸡窝里打鸣

执掌风 神马文笔 7172 字 2025-04-29

吉小吉是被爪子上的刺痛挠醒的。

稻草梗像无数根细针,扎着脚爪上的肉垫,

混合着鸡粪酸腐味的潮气首往鼻腔里钻。

他甩了甩头,头顶的羽毛蹭过铁笼横梁,

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不对,睡前明明还在出租屋的硬板床翻手机,

此刻视线里却只有晃动的鸡毛和二十厘米高的喂食槽,

连呼吸都带着羽毛摩擦的涩响。

“咕嘎?”

隔壁铺位的芦花鸡翻了个身,

橙黄的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喙尖还沾着半粒没咽干净的玉米。

吉小吉本能地想抬手揉眼,

却见两根覆满鳞片的爪子悬空晃荡,

趾甲缝里卡着片干枯的玉米皮,爪心肉垫上的茧子硌得慌。

“我擦——”

话到喉头突然变了调,

破锣似的“咯咯”声惊飞了梁上麻雀,

震得他自己耳孔发麻。

记忆像摔碎的蛋黄般漫开来:

昨晚加班到凌晨,

冷掉的汉堡刚咬两口,

胸前的玉佩突然发烫,蓝光闪过前最后一眼,

是电脑屏上跳出的《鸡瘟防治手册》。

再睁眼,

指尖变成了喙尖,

指甲成了爪尖,

尾椎骨处还黏着两坨干透的鸡屎,

硬邦邦地蹭着稻草。

“叮——”

金属喂食槽响在寂静里,

整排鸡笼的脑袋齐刷刷转向东侧。

吉小吉这才看清,

自己蜷在底层铁笼,

头顶横梁压得极低,

漏下的月光稀稀拉拉;

中级进食区却亮如白昼,

十几只羽毛油亮的母鸡正优雅啄食,

最中央的白羽毛母鸡头顶沾着片碎蛋壳,

在月光下像嵌着珍珠的冕冠。

“全体注意,霸王巡视!”

尖锐的鸡啼从头顶传来,

吉小吉抬头,

见一只红羽公鸡踩着碎步踱来,

足有半米高的身形几乎擦着横梁。

红绳是农场主丢弃的AJ鞋带,

此刻正紧紧缠在脖颈,

绳结处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随着步伐在晨光里晃出红影。

公鸡经过时,母鸡们纷纷让开,

连戴“冕冠”的白羽毛母鸡也垂下头,

冠子蔫蔫地贴着额头。

“等等,那红绳是……AJ鞋带?”

吉小吉脱口而出。

左边老母鸡突然转头啄他,

缺了半片喙的嘴角漏着风:

“新来的小崽子不懂规矩?

看见红绳没?

那是鸡霸王‘铁喙’,去年啄瞎了三只挑战者的眼睛。

敢抢食的话,下一个瞎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铁门“吱呀”推开。

穿胶鞋的农场主拎着饲料桶进来,

鞋底碾过鸡粪的“吧唧”声里,

混着稻草碎裂的轻响。

铁喙立刻昂首挺胸迎上去,

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咕噜声,

像极了公司年会上等着领导拍肩的部门主管。

吉小吉低头看自己的爪子,

突然想起人类世界的口袋——

此刻羽毛下光溜溜的,

只有胸口贴着块冰凉的石头,

原是祖传的玉佩,

此刻正紧紧嵌在鸡胸骨处,

边缘泛着微光。

农场主弯腰捡鸡蛋时,

吉小吉鬼使神差地跳起来,

爪子扒住对方的皮鞋。

他想笑,想打个招呼,

喉咙里却只冒出“咯咯”声。

农场主不耐烦地甩脚,

吉小吉像片被风吹飞的枯叶,

撞在铁丝网上又弹回稻草堆,

尾羽疼得发麻,

倒在地上时,

看见白羽毛母鸡正夸张地抖动冠子,

脚边散落着被啄碎的玉米,

金黄的碎屑混着泥点,

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凌晨西点,

第一声打鸣撕破寂静。

铁喙站在最高横梁,

红绳在晨风中飘得像面褪色的旗子,

鸣声震得铁笼嗡嗡响。

母鸡们仰头望着,

眼神里淌着崇拜,

连老拐——那只断喙的瘸腿鸡——

都在啄食槽底残渣,

瘸腿不规律地抽搐,

像在模仿某种古老仪式。

吉小吉蜷缩在角落,

盯着自己扁平的喙尖。

人类的手能握笔、开啤酒瓶,

此刻却只能啄泥巴。

想起去年年会给领导敬酒时碰倒酒杯的场景,

此刻被啄食的羞辱竟透着诡异的熟悉——

原来无论哪个世界,

底层的生存法则都带着同样的尖刺。

“叮——”

喂食槽再次响动。

中级区的母鸡们优雅低头,

喙尖精准夹住玉米粒。

吉小吉的喙不受控制地颤抖,

胃里翻涌着陌生的饥饿感,

昨天还觉得寡淡的汉堡,

此刻竟比不上槽里的玉米粒

他咽了咽口水,爪子刚碰喂食槽边缘——

“砰!”

铁喙的红绳甩过来,

金属槽歪向一边,

玉米粒滚进泥里,

混着鸡粪变成棕黄的糊。

铁喙俯视着他,

猩红的鸡冠滴着血——

不知是哪只倒霉蛋的血,

喙尖还挂着肉丝。

“底层鸡只能吃漏网之鱼。”

老拐不知何时挪过来,

断喙上沾着半片发霉的菜叶,

瘸腿拖在身后划出浅痕:

“想活命,得学会用爪子踩别人的脚,用喙啄别人的屁股,还有——”

他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

“装瘸。”

话未说完,铁门再次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厨师,

手里的铁钩子闪着寒光。

鸡舍里顿时炸开惊叫,

白羽毛母鸡疯狂往稻草堆里钻,

冠子上的蛋壳碎成几片。

铁喙早己躲上横梁,

红绳像条毒蛇垂下来。

“第三排第五号笼,羽毛稀疏的那只。”

钩子精准勾住一只肉鸡的翅膀,

正是今早笑他最凶的家伙。

铁钩划过铁丝网的声响像指甲刮黑板,

吉小吉眼睁睁看着同类被拖向铁门,

爪子在地面划出五道血痕,

惨叫声渐渐消失在门后阴影里。

铁门关上的瞬间,

胸口的玉佩突然发烫。

蓝光闪过,

他仿佛看见人类的手在眼前晃了晃,

五指修长,指甲干净——

但很快又变回鸡爪,

掌心肉垫上的稻草渣硌得生疼。

这是幻觉吗?

还是玉佩里藏着什么?

凌晨五点,

鸡舍重回寂静。

老拐用断喙扒拉泥土,

熟练地挖出条蚯蚓。

蚯蚓在晨光里泛着的光,

粉红的身体扭来扭去。

吉小吉盯着它,喉间突然泛起涎水——

作为人类时看见就想吐的东西,

此刻竟让他饿得发慌。

“来,张嘴。”

老拐将蚯蚓递过来,

断喙在泥土上擦了擦,

蚯蚓的黏液沾着土粒:

“别嫌弃,这比玉米粒有营养。

想打败铁喙,先得活下来。”

吉小吉盯着蚯蚓,

突然想起便利店的辣条,

油汪汪的包装袋在记忆里晃荡。

他闭眼张嘴,

“咔嗒”一声,

喙尖卡在喂食槽的缝隙里。

老拐的断喙重重敲在他头上:

“笨蛋!啄食要低头45度,爪子按住地面!

当自己还在敲键盘呢?”

鸡舍深处,

白羽毛母鸡又发出轻笑,

冠子抖得像块破红布。

吉小吉看着卡在铁槽里的喙,

突然笑了——

人类世界的996没压垮他,

难道要栽在鸡喙卡缝这种事上?

他转动脑袋,

爪子猛地一蹬,

喂食槽发出刺耳声响,

玉米粒像下雨般落下,

有几粒正巧砸在铁喙的红绳上。

全场寂静。

铁喙的鸡冠涨成猪肝色,

爪子在横梁上抓出五道深痕,

木屑扑簌簌落下。

吉小吉盯着地上的玉米粒,

饥饿感盖过了恐惧——

在这个啄食即生存的地方,

或许第一步,就是像鸡一样战斗。

凌晨六点,

第一缕阳光斜照进鸡舍。

吉小吉舔着喙上的玉米碎屑,

老拐突然盯着他的胸口发愣。

低头看去,

玉佩在羽毛下泛着荧光,

淡淡蓝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鸡爪图案——

那是印在《鸡瘟防治手册》封面上的图腾,

铁喙的鸡冠上似乎也有类似的印记。

“新来的,你叫什么?”

老拐问。

吉小吉抬头望向横梁,

铁喙正居高临下盯着他,

红绳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他想起人类世界的凌晨三点,

加班灯在电脑屏上投下的影子,

想起被上司摔在桌上的方案,

想起此刻爪子下的玉米粒——

每一粒都带着泥土的重量。

“我叫吉小吉。”

他啄了啄胸前的玉佩,

一粒玉米掉在老拐脚边:

“从今天起,我要当这鸡舍里,

第一个啄到阳光的鸡。”

老拐的断喙抖了抖,

突然发出沙哑的笑,

瘸腿在稻草上敲出节奏:

“好小子,上一个这么说话的鸡,

现在正在厨师的冰箱里冻着呢。

不过……”

他用爪子扒拉泥土,

挖出半块发霉的面包,

碎屑沾着晨露:

“我喜欢你这股傻气。

记住了,在这儿活命,

靠的不是喙有多尖,

是脑子有多弯——

比如现在,

把这面包藏到稻草堆最深处,

晚上能换三只蚯蚓。”

吉小吉看着老拐熟练地用稻草盖住面包,

爪子小心避开铁喙的巡视路线。

晨光里,

他低头啄起一粒带泥的玉米,

玉米粒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尖喙、瘦爪、稀疏的尾羽,

却有双亮晶晶的眼睛,

像极了人类世界里那些在凌晨三点对着电脑咬汉堡的打工人,

眼里总闪着不甘平凡的光。

凌晨七点,

啄食声此起彼伏。

吉小吉跟着老拐钻进喂食槽下方的阴影,

爪子踩过潮湿的稻草,

闻着泥土里蚯蚓的腥气。

他不知道玉佩的秘密何时揭晓,

不知道铁喙的红绳下藏着多少血债,

但此刻他清楚——

在这个啄食即生存的农场里,

他吉小吉,

要做那只敢抬头啄向阳光的鸡。

哪怕喙尖还沾着泥,

哪怕羽毛还不够

第一声真正属于自己的啼鸣,

终将在某个黎明,

撕破铁笼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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