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棺的寒气凝成霜花时,沈昭月正握着断簪剜心口腐肉。
青铜虎符嵌在第三根肋骨间,每剜一寸都带出金线蛊虫。昨夜从焚香阁带回的焦尸开始渗血,浸透裹尸布在地上淌出个「囚」字——正是沈家祠堂地砖上的镇魂符纹。
"姑娘该饮药了。"
宫婢捧着鎏金盏跪在帘外,盏中汤药泛着诡异的靛蓝。沈昭月嗅到熟悉的苦艾香,腕间玉带钩突然发烫——这是萧景珩中毒那日系在她腰间的,此刻竟与药盏共鸣。
瓷盏坠地的脆响惊飞寒鸦。
沈昭月掐着宫婢脖颈按在廊柱上,扯开其衣襟的刹那,后颈朱砂痣裂开钻出金翅蛊虫。蛊虫未及振翅便被玉带钩钉死,尸身燃起的青烟中浮出光幕——萧景珩正在诏狱受剐刑,每割一刀,她心口虎符便灼烧一分。
"慕容氏好算计。"沈昭月碾碎蛊虫,蓝血染透指尖,"用同命蛊将我与萧景珩绑成傀儡。"
子夜的梆子声带着哭腔。
沈昭月抱着焦尸穿过御花园时,惊觉荷塘飘满优昙花瓣。花心蜷着具浮尸,腕间金线缠着半幅血书——是沈淮安的字迹,写着虎牢关埋骨处的星象方位。
"阿兄..."她探身去够血书,腰间玉带钩突然坠入池底。淤泥翻涌间,竟浮起具玄冰棺,棺中躺着个戴傩面的黑衣人——正是慈安寺地宫递给她青铜匣的哑仆!
棺盖移开的刹那,暴雨倾盆。
黑衣人傩面碎裂,露出萧景珩苍白的脸。他心口插着鎏金穿花簪,唇间含着半枚虎符,齿痕与她掌心的残片严丝合扣。沈昭月触到他颈侧时,金线突然游入她血脉。
"杀了我..."萧景珩瞳仁泛起妖异的金,"同命蛊发作时,你会比我疼千倍。"
沈昭月拔出发间银簪,却刺向自己手腕。血溅在萧景珩眉心时,他锁骨处的狼首烙痕突然渗血,混着雨水绘出北狄地形图:"你...何时发现的..."
"从你假扮黑衣人递来青铜匣。"她扯开他前襟,露出心口陈年箭疤,"三年前芦苇荡那一箭,我射偏了半寸。"
惊雷劈断古槐。
萧景珩猛然翻身将她压在棺中,獠牙刺破她颈侧动脉:"那现在,你该射准些。"苦艾香混着血腥气渡入喉头,沈昭月看见他腕间金线正疯狂游向自己心口。
荷塘突然沸腾。
无数玄冰棺破水而出,每具棺中都站着个戴傩面的"萧景珩"。他们齐声诵念北狄咒文,手中骨笛吹出的音律竟与合卺夜所闻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药人。"真萧景珩咬住她耳垂低语,"饮过你我合卺酒的,皆可成我替身。"
沈昭月挥簪划破他后背,金线蛊虫涌出的刹那,虎符突然从心口跃出。青铜符身沾满两人的血,在空中拼合成完整图腾——竟是慕容氏眉间的优昙花印。
"原来你才是容器..."她咳出血沫,看着替身们纷纷自焚,"慕容氏用你的血养蛊,却不知虎符早己认主。"
萧景珩握住她持簪的手刺向心窝:"解药在慕容氏心头血里,杀她需先破同命蛊..."
骨笛声骤然凄厉。
沈昭月感觉脏腑被金线绞紧,恍惚看见幼年的自己站在火海边——母亲握着另一个女童的手,将鎏金簪刺入其心口:"昭儿乖,替月儿承了这劫..."
"阿姊!"她嘶吼着惊醒,簪尖己没入萧景珩心口三寸。
血溅在最近的玄冰棺上,竟显出一行血书:「饮鸩酒者非君,剖心人方为真」。
慕容氏的尖笑震碎琉璃瓦。
沈昭月抱着逐渐冰凉的萧景珩,将虎符狠狠按进自己心口。青铜符熔化的瞬间,万千金线从地底钻出,将她缠成茧蛹。
"好孩子,这局棋你赢不了。"慕容氏的声音从茧外传来,"三世轮回,你们总要一个杀另一个..."
沈昭月在剧痛中咬破舌尖。
血雾喷上金茧的刹那,她看见真相——那夜将军府大火中,母亲塞给她的虎符染的并非父帅的血,而是慕容氏剖心取出的金线蛊虫。
茧蛹炸裂时,紫宸殿传来丧钟。
沈昭月赤足奔向宫门,腕间玉带勾映出满地血莲。她终于读懂萧景珩最后一抹笑——三年前芦苇荡中,少年塞给她的不是毒药,而是慕容氏心头血凝的朱砂。
焚香阁废墟升起青烟,在空中凝成优昙花纹。沈昭月跪在焦土中,将融化的虎符浇在萧景珩尸身上。青铜汁渗入他心口箭疤时,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虎牢关三百里城墙,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