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昙花苞在沈昭月掌心绽裂时,她嗅到了萧景珩的血气。
盲眼后新生的青铜枝穿透腕骨,在脉间游走成弦。她跪在慈安寺废墟前,指尖抚过焦土下的白骨琴——琴身嵌着九百七十三枚断簪,每根琴弦都是萧景珩未烬的金线。
"铮——"
第一声弦响惊起寒鸦,三百里焦土应声开裂。沈昭月耳廓微动,青铜枝感应到地底异动——那些深埋的玄冰棺正随着琴音浮出,棺盖内壁刻满带血的《往生咒》。
"月姑娘,故人托我捎件东西。"
沙哑嗓音混着铁链拖曳声逼近。沈昭月指尖未离琴弦,却辨出来人步伐——是三年前战死的斥候长,左腿应被狼咬残,此刻脚步声却完好如初。
腐臭味扑面而来时,青铜枝己穿透来人咽喉。沈昭月摸到对方怀中的青铜匣,匣面凹痕恰与她腕间胎记吻合。启匣的刹那,烬双瞳残留的幻象突然复苏——
五岁的萧景珩被铁链吊在祭坛,慕容氏用他心口血在青铜匣刻咒。那些咒文随琴音流转,竟是她此刻弹奏的《烬骨吟》!
"原来你才是琴..."
沈昭月喉头腥甜,琴弦忽然绷断。断弦缠住她脖颈的刹那,地底传来骨哨回声——竟是沈淮安当年教她的遇险暗号!
玄冰棺应声炸裂。
沈昭月旋身避过飞溅的毒液时,惊觉棺中空无尸骨,唯有一盏引魂灯悬在正中。灯油泛着青梅酒香,焰心跃动着慕容氏的优昙花印。
"阿姊,接住!"
少女清音划破死寂。沈昭月本能抬手,接住的竟是胞妹被炼成容器的头颅!金线自七窍钻出,缠住她腕间胎记:"用我的眼...去看..."
剧痛撕裂颅腔时,沈昭月右眼重见光明。
瞳仁映出的却是炼狱景象——真正的沈淮安被金线钉在祭坛,正将鎏金簪刺入萧景珩眉心。每刺一寸,空中便多一盏引魂灯,灯焰里烧的都是她前世的记忆。
"月儿,这是第一千次轮回。"
沈淮安转身的刹那,沈昭月看清他后颈的烙印——竟是慕容氏操控傀儡的优昙花印!他手中染血的婚书飘落,正是当年萧景珩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为她换命的那纸契书。
青铜枝突然暴长。
沈昭月踏着琴身跃上祭坛,断弦缠住沈淮安咽喉:"把我的阿兄...还回来!"
"你分得清吗?"沈淮安突然轻笑,撕开胸前皮肉——心脏处嵌着半枚虎符,齿痕与她掌心的残片严丝合扣,"当年芦苇荡递药的少年...真的是萧景珩?"
蛊母虫在血脉深处尖啸。
沈昭月右眼突然淌血,烬双瞳映出最残酷的真相——十岁那夜赠药的墨狐氅少年,咽喉早被金线洞穿。三年来与她痴缠的,不过是沈淮安控的傀儡!
"为什么..."她捏碎虎符残片,青铜枝刺入胞妹头颅,"连你也要骗我?"
头颅突然炸成毒雾。
雾中浮出万千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同一场景:五岁的她将鎏金簪刺入胞妹心口,慕容氏在身后抚掌而笑。镜外真实的沈淮安跪在血泊里,正用最后的气力刻下星象图。
"寅时...三刻..."他蘸血在她掌心画符,"焚我残躯...破..."
骨哨声穿透祭坛。
沈昭月抱起沈淮安渐冷的尸身,指尖触到他心口虎符的裂痕——那竟是她及笄那年亲手所赠的玉珏熔铸!
引魂灯突然尽数坠地。
沈昭月将断弦缠上脖颈,在慕容氏癫狂的笑声中拨响终章。青铜琴炸裂的瞬间,她看见萧景珩的残魂自灰烬中浮现,染血的手终于触到她的脸颊:
"月娘...第一千次...我等到你了..."
慈安寺地底传来轰鸣,新生的优昙花芽缠住两人交握的指骨。沈昭月在黑暗降临前微笑,任青铜枝穿透心口——
这一世,她终于看清火光尽头,那袭染血的墨狐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