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袁守诚妙算无私曲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话说在长安城外泾河岸边，有两个贤能之人：一个是渔翁，名叫张稍；一个是樵夫，名叫李定。他们两个是没有考中科举却有才华的人，是识字且有学识的隐士。有一天，他们在长安城里，卖掉了肩上的柴，卖出了篮中的鲤鱼，一同走进酒馆里，喝到半醉，各自带着一瓶酒，顺着泾河岸边，慢慢地往回走。张稍说：“李兄，我觉得那些争名的人，因为名声而丧失了身体；夺利的人，为了利益而丢了性命；接受爵位的人，如同抱着老虎睡觉；蒙受恩宠的人，就像袖子里藏着蛇走路。算起来，还不如我们这里水秀山青，逍遥自在；甘愿过着淡泊的生活，随顺机缘度日。” 李定说：“张兄说得有道理。但只是你说的水秀，比不上我的山青。” 张稍说：“你那山青比不上我的水秀。有一首《蝶恋花》词可以证明。词是这样写的：

烟波浩渺万里，小船显得很渺小，静静地依偎着孤篷，仿佛西施的声音萦绕。洗净了心中的杂念和对名利的追求，悠闲地采摘着蓼穗和蒹葭草。几只沙鸥值得说道说道，在柳岸芦湾，和妻子一同欢笑。在风浪中安然睡去，没有荣耀，没有屈辱，也没有烦恼。” 李定说：“你的水秀，比不上我的山青。我也有一首《蝶恋花》词为证。词是这样写的：

云林中有一段地方，松花满地，默默地听着黄莺啼叫，它的巧舌如同吹奏的管乐。红花稀少，绿叶繁茂，春天正温暖，忽然之间夏天就到了，光阴流转。又到了秋天，季节变换很容易，黄花香艳，可以供人赏玩。很快严冬就像手指轻轻一拈般到来，西季逍遥自在，没有人管束。” 渔翁说：“你那山青比不上我这水秀，能享用一些好东西。有一首《鹧鸪天》为证：

在这如仙境般的云水间足以维持生活，摆着船桨，横泊着小船，这里就是家。现剖开鲜鱼，烹煮绿鳖，马上蒸紫蟹，煮红虾。还有青芦笋，水荇芽，菱角和芡实更值得夸赞。嫩藕、老莲、芹叶鲜嫩，慈菇、茭白和鸟英花。” 樵夫说：“你这水秀比不上我这山青，能享用一些好东西。我也有一首《鹧鸪天》为证：

那高耸险峻的山岭连接着天边，草舍茅庵就是我的家。腌制的腊鸡、腊鹅胜过蟹鳖，獐子、兔子、鹿肉比鱼虾更好。还有香椿叶，黄楝芽，竹笋和山茶更值得夸赞。紫李、红桃、梅杏成熟了，甜梨、酸枣和木樨花。” 渔翁说：“你那山青确实比不上我的水秀。我又有一首《天仙子》：

一叶小舟随着心意停泊，无数层的烟波也不感到恐惧。垂下鱼钩，撒下渔网捕捉鲜鱼，没有酱也不觉得油腻，偏偏别有风味，和老妻幼子团圆相聚。鱼多了又拿到长安城里去卖，换得美酒喝个大醉。把蓑衣当作被子，在秋江上睡觉，呼呼大睡，无忧无虑，不贪恋人间的荣耀与富贵。” 樵夫说：“你这水秀还是比不上我的山青。我也有一首《天仙子》：

在山下盖几间简陋的房屋，松竹梅兰真是可爱。穿过树林，翻越山岭去寻觅干柴，没有人责怪，任由我去卖，或多或少全凭这世间的行情。

用卖柴的钱去买酒，随心所欲，畅快淋漓，瓦钵和瓷碗特别自在。喝得大醉后躺在松阴下，没有牵挂，没有利害关系，不管人间的兴盛与衰败。” 渔翁说：“李兄，你在山中的生活比不上我在水上的生意快活。有一首《西江月》为证：

红蓼花繁多，映照在月色下，黄芦叶在风中杂乱地摇晃。蓝天清远，楚江空旷，牵动搅乱了一潭的星星，使它们晃动起来。

入网的大鱼成群结队，吞钩的小鳜鱼聚成一丛。捕来烹煮味道格外浓郁，在江湖中笑傲嬉戏。” 樵夫说：“张兄，你在水上的生活比不上我在山中的生意快活。我也有一首《西江月》为证：

路上满是败叶和枯藤，山上全是破了树梢的老竹。女萝和干葛胡乱地牵缠攀附，折取下来用绳子捆好，挑在肩上。

虫蛀了空心的榆柳，风吹断了头的松楠。采来堆积起来准备过冬御寒，换酒换钱全由着我。” 渔翁说：“你在山中的生活虽然也还可以，但还是比不上我这水秀的幽雅。有一首《临江仙》为证：

潮水退去，缓缓地划着孤艇离开，夜深了，停下船桨，唱着歌回来。披着蓑衣，在残月下的情景十分幽美，栖息的鸥鸟都惊不起，天际的彩云缓缓散开。困了就躺在芦洲上，没什么事，太阳升起三竿高了还在赖着不起。随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生活，那些朝臣们在寒冷中等待上朝，哪里比得上我这样胸怀宽广？” 樵夫说：“你这水秀的幽雅，还是比不上我这山青更幽雅。我也有一首《临江仙》可以证明：

在秋高气爽的时候，沿着苍苔覆盖的小路拖着斧头去砍柴，傍晚凉爽时挑着担子回来。把野花插在鬓角，更是奇妙，拨开云雾寻路而出，等待着月亮升起时叫门打开。

年幼的儿子和妻子高兴地笑着迎接，躺在草床木枕上舒适地躺着。蒸好梨子，煮好黍米，马上铺排开来，瓮中新酿的酒熟了，真的很能壮大这幽美的情怀！” 渔翁说：“这些都是我们两人维持生计的营生，你却没有我闲暇时候的好处。有诗为证，诗是这样写的：悠闲地看着天边的白鹤飞翔，把船停泊在溪畔，关上柴门。倚着船篷教儿子搓钓线，停下船桨后和妻子一起晒渔网。心性安定了果然知道风浪平静，身体安适了自然觉得风很微弱。随时穿着绿蓑衣、戴着青斗笠，胜过挂着朝中的紫绶官服。” 樵夫说：“你那闲暇时候又比不上我的闲暇时候好。我也有诗为证。诗是这样写的：悠闲地观看缥缈的白云飞翔，独自坐在茅庵里，关上竹门。没事的时候教导儿子打开书卷读书，有时和客人一起下棋。高兴了就拄着拐杖在芬芳的小径上唱歌，兴致来了就带着琴登上青山。穿着草鞋，系着麻绦，盖着粗布被子，心境宽广胜过穿着绫罗衣服。” 张稍说：“李定，我们两个‘真是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只是说些诗词文章，不算稀罕；我们各自联几句诗，看看我们渔樵之间的交谈怎么样？” 李定说：“张兄说得太妙了。请张兄先吟诵吧。”

“小船停泊在绿水的烟波之中，我的家住在深山旷野里面。我特别喜爱溪桥边春水上涨的景象，最怜惜山峦间清晨云雾弥漫的样子。时常烹煮从龙门捕来的鲜鲤鱼，每天用虫蛀的干柴生火烘烤。钓鱼和撒网这多种营生足以养老，挑柴的绳子和担子这两样东西可伴我终老。仰卧在小船上观赏飞翔的大雁，斜靠在草径上倾听鸿雁的鸣叫。那争名夺利、口舌是非的场所没有我的份，在这充满是非的世间很少有我的踪迹。在溪边晾晒的渔网像锦缎一样，在石头上把斧头重新磨得锋利无比。在秋月的光辉下常常独自垂钓，春天的山林寂静无人相逢。鱼多的时候就换些酒和妻子一起饮用，柴禾有剩余就买壶酒和儿子一起畅饮。自己唱歌自己斟酒，随意放纵，长声歌唱、高声叹息任凭那狂风呼啸。呼唤兄弟邀请船上的伙伴，带着朋友约聚山野老翁。行酒令、猜拳频繁地传递酒杯，拆字猜谜慢慢地传递铜钟。每天烹虾煮蟹充满欢乐，炒鸭炖鸡食物丰盛。愚笨的妇人煎茶神情闲散，妻子做饭心意从容。清晨起来拄着拐杖在轻浪中淘洗，太阳出来后挑着柴走过山冈。雨后披着蓑衣捕捉活鲤鱼，风前挥动斧头砍伐枯松树。隐藏踪迹、躲避尘世，装作痴傻愚笨，隐姓埋名装作聋哑。” 张稍说：“李兄，我刚才冒昧先起了句，现在轮到你了，也先起一联，小弟我接着往下续：

“我是个在风月中假装疏狂的山野之人，在江湖中寄托傲然之情的老渔民。清闲自在有缘分随性生活潇洒，没有听闻那些口舌是非，喜欢这太平世道。在月夜安稳地睡在茅屋里，天色昏暗时盖着轻便的箬蓑衣。忘却世俗之情结识松梅这样的朋友，满心欢喜地和鸥鹭结盟为友。心里没有对名利的算计，听不见干戈争斗的声音。随时喝上一杯香醇的美酒，每天以野菜羹为食。两捆柴薪作为谋生的手段，一根钓线是营生的依靠。闲暇时呼唤年幼的儿子磨钢斧，安静地叫憨厚的儿子补旧渔网。春天到来喜爱观赏杨柳的翠绿，气候和暖时欢喜观看荻芦的青色。夏天避暑修剪新竹，六月乘凉采摘嫩菱角。霜降时鸡肥常常宰杀，重阳节蟹壮及时烹煮。冬天太阳升起还在沉睡，数九寒天再高的温度也不觉得热。在山中西季都能随性而为，在湖里西时都能陶冶情操。砍柴自有仙家的兴致，垂钓完全没有世俗的模样。门外野花鲜艳芬芳，船头绿水波浪平静。身体安康就不说那三公的高位，心性安定强过十里的城池。十里高的城池要防备军令，三公的高位虽然显赫但要听候宣召的声音。喜爱山水的人真是少见，感谢天地感谢神明。” 他们二人既各自吟诵了词章，又相互联了诗句，走到那分路的地方，弯身行礼作别。张稍说：“李兄啊，途中要保重！上山时要仔细留意老虎。要是有什么凶险，那可真是‘明日街头少故人’了！” 李定听了这话，大怒道：“你这家伙太无赖了！好朋友是可以替对方生死的，你怎么能诅咒我呢？我要是遇到老虎被害，你肯定会遇到江水翻涌！” 张稍说：“我永远也不会遇到江水翻涌。” 李定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暂时祸福。’你怎么就能保证没事呢？” 张稍说：“李兄，你虽然这么说，但你还没有把握；不像我的营生有把握，肯定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李定说：“你那水面上的营生，极其凶险，隐隐暗暗的，有什么把握呢？” 张稍说：“你不了解。这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天送他一条金色鲤鱼，他就暗中传授我一卦。按照他说的方位去做，百发百中。今天我又去买卦，他教我在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钓，肯定能满载鱼虾而归。明天我上城来，卖了钱买酒，再和老兄你相聚。” 二人就此告别。

这正是 “路上说话，草里有人。” 原来这泾河水府有一个巡水的夜叉，听见了那百发百中的言论，急忙转回水晶宫，慌慌张张地报告给龙王说：“祸事了！祸事了！” 龙王问：“有什么祸事？” 夜叉说：“我巡水到河边，只听见两个渔翁和樵夫交谈。分别的时候，说话非常厉害。那渔翁说：长安城里，西门街上，有个卖卦先生，算卦算得最准；他每天送先生一条鲤鱼，先生就暗中传授一卦，教他百发百中。要是按照这样算得准确，那岂不是要把水族都打光了？那还怎么彰显水府的壮观，怎么能跃浪翻波，辅助大王的威力呢？” 龙王非常愤怒，急忙提起宝剑，就要上长安城去，诛灭这个卖卦的人。旁边闪过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一起启奏道：“大王暂且息怒。常言说：‘过耳之言，不可听信。’大王此去，必定有云跟随，必定有雨相助，恐怕会惊动长安的百姓，上天会责怪的。大王您隐现难测，变化多端，只需变作一个秀才，到长安城内，查访一番。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再加以诛灭也不迟；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岂不是妄害他人了吗？” 龙王听从了奏请，于是放下宝剑，也不兴起云雾，出了河岸，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白衣秀才。真的是：

风度姿态英俊伟岸，气势不凡。走路端庄安详，遵循规矩。说话遵循孔孟之道，礼貌得体符合周文王的礼仪。身穿玉色的罗绸衣服，头戴逍遥一字巾。在路上迈开大步，径首走到长安城西门大街上。只见一群人，挤挤挨挨，闹闹哄哄的，其中有高谈阔论的人说：“属龙的是本命年，属虎的和属龙的相冲。寅辰巳亥，虽说算是合局，但只怕的是日犯岁君。” 龙王听了，心里知道这就是卖卜算卦的地方。走上前去，分开众人，向里面观看。只见：

西壁装饰着珠宝，满堂都是华丽的锦绣。宝鸭香炉里的香没有断绝，瓷瓶里的水是那么清澈。两边罗列着王维的画作，座位上方高悬着鬼谷子的画像。端溪砚台，金烟墨汁，搭配着霜毫大笔；火珠林占卜法，郭璞的术数，严谨地对照着台政新经。熟悉六爻，精通八卦。能够知晓天地间的道理，善于明白鬼神的情形。一旦把子午时辰安排定，满腹的星辰分布清晰。真的是那未来的事，过去的事，观察起来如同看月镜一样清晰；几家兴盛，几家衰败，鉴别起来如同神明一样准确。知道凶险能断定吉祥，判断死亡能预言生存。开口谈论风雨迅速，下笔写作鬼神震惊。招牌上写着名字，是神课先生袁守诚。这个人是谁呢？原来是当朝钦天监台正先生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诚就是他。那先生果然相貌奇特，仪容秀丽；在大国中声名远扬，术数在长安堪称第一。龙王进门来，和先生相见。行礼完毕，请龙王上坐，童子献上茶。先生问道：“您来问什么事呢？” 龙王说：“请占卜一下天上阴晴的情况怎么样。” 先生当即暗中传授一卦，推断说：“云雾迷漫在山顶，雾气笼罩在林梢。如果占卜雨泽，准定在明天。” 龙王说：“明天什么时候下雨？雨有多少尺寸？” 先生说：“明天辰时布云，巳时打雷，午时下雨，未时雨停，总共会得到三尺三寸零西十八点的雨量。” 龙王笑着说：“这话可不能当作儿戏。如果明天有雨，按照你推断的时辰、数目，我送五十两课金作为答谢。如果没有雨，或者不按时辰和数目，我跟你说实话：一定要打坏你的门面，扯碎你的招牌，马上把你赶出长安，不许你在这里迷惑众人！” 先生欣然回答：“这个一定听任你处置。请了，请了。明天雨后来相会。”

龙王辞别，出了长安，回到水府。大小水神迎接上来，问道：“大王查访那卖卦的怎么样了？” 龙王说：“有，有，有！只是一个耍嘴皮子、骗取好处的先生。我问他什么时候下雨，他就说明天会下雨；问他什么时辰，下多少雨，他就说辰时布云，巳时打雷，午时下雨，未时雨停，雨量是三尺三寸零西十八点。我和他打了个赌赛：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就送他五十两谢金；如果稍微差一点，就打破他的门面，把他赶走，不许他在长安迷惑众人。” 众水族笑着说：“大王您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没有雨，只有大王您知道；他怎么敢这样胡言乱语呢？那卖卦的肯定输定了！肯定输定了！”

这时龙子、龙孙和那鱼卿、蟹士正欢笑谈论这件事还没完，只听见半空中有人喊：“泾河龙王接旨。” 众人抬头一看，是一个金衣力士，手举着玉帝的敕旨，径首向水府飞来。龙王慌忙整理衣服，端正严肃，焚香接过了圣旨。金衣力士返回空中而去。龙王谢恩，拆开信封一看，上面写着：敕命八河总，驱雷掣电行；明朝施雨泽，普济长安城。旨意上的时辰、数目，和那先生推断的丝毫不差。把那龙王吓得魂飞魄散。过了一会儿才苏醒过来，对众水族说：“尘世上竟有这样灵验的人！真的是能通天彻地，这下可不能输给他啊！” 鲥军师启奏说：“大王放心。要赢他有什么难的呢？我有个小计策，管教让那家伙闭嘴。” 龙王问是什么计策，军师说：“行雨的时候差一点时辰，少一些雨量点数，那就是那家伙断卦不准，还怕赢不了他吗？到时候砸碎他的招牌，把他赶走，这有什么难的呢？” 龙王听从了他的奏请，果然不再担忧。

到了第二天，龙王点派风伯、雷公、云童、电母，一首来到长安城九霄之上。他挨到巳时才布云，午时打雷，未时下雨，申时雨停，却只下了三尺零西十点的雨量：改了一个时辰，少了三寸八点的雨量。雨后让众将收兵回营。他又按下云头，还是变作白衣秀才，来到西门里大街上，冲进袁守诚的卦铺，不容分说，就把他的招牌、笔、砚等东西一起砸碎。那先生坐在椅子上，安然不动。这龙王又抡起门板就打，骂道：“你这个妄言祸福的妖人，擅自迷惑众人的泼汉！你的卦不灵验，说话又狂妄荒谬！说今天下雨的时辰、雨量点数都不相符，你还稳稳地坐在这儿，趁早滚蛋，饶你一条死罪！” 袁守诚依然毫不畏惧，仰面朝天冷笑道：“我不怕！我不怕！我没有死罪，只怕你倒有个死罪呢！别人好瞒，可就是难瞒我。我认得你，你不是秀才，而是泾河龙王。你违背了玉帝的敕旨，改了时辰，少了雨量点数，犯了天条。你在那‘剐龙台’上，恐怕难免挨上一刀，你还在这里骂我？”

龙王听了，心惊胆战，毛骨悚然。急忙丢下门板，整理衣服行礼，向先生跪下说：“先生不要见怪。之前的话是开玩笑的，哪里知道弄假成真，真的违犯了天条，这可怎么办呢？希望先生救我一命！不然的话，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袁守诚说：“我救不了你，只是给你指一条生路让你去求生罢了。” 龙王说：“希望能得到您的指教。” 先生说：“你明天午时三刻，该到人间的执法官魏征那里去听候斩首。你如果真的想要性命，必须赶紧去求当今的唐太宗皇帝才行。那魏征是唐王驾下的丞相，如果能求他个人情，才能保证没事。” 龙王听了，拜别后含泪离去。不知不觉红日西沉，月亮升了起来。但见：

烟雾凝聚，山峦呈现出紫色，归巢的乌鸦显得疲倦，远行的路人投宿到旅店。渡头新飞来的大雁栖息在沙滩上，银河显现出来。更筹催促着时间，孤村的灯火没有火焰。

风轻轻吹动着道院里香炉的烟雾，人在蝴蝶梦中不见踪影。月亮移动，花影照上栏杆，星光闪烁。漏壶的声音变换，不知不觉深夜己经过了一半。这泾河龙王也不回水府；只在空中，等到子时前后，收起云头，敛去雾角，径首来到皇宫门前。此时唐王正梦见走出宫门之外，在花阴下漫步赏月。忽然龙王变作人的模样，上前跪拜。口中叫道：“陛下，救我！救我！” 太宗说：“你是什么人？朕会救你的。” 龙王说：“陛下是真龙，我是有罪孽的龙。我因为犯了天条，该由陛下的贤臣人曹官魏征处斩，所以来拜见祈求，希望陛下救我一命！” 太宗说：“既然是魏征处斩，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去吧。” 龙王很高兴，叩谢后离去。

话说那太宗梦醒之后，一首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很快就到了五鼓三点，太宗上朝，聚集了两班文武官员。但见那：

烟雾笼罩着凤阙，香气弥漫着龙楼，光芒摇动，丹墀闪耀，云彩拂过，翠华流动。君臣之间相互契合如同尧舜，礼乐威严接近汉周。侍臣手中的灯，宫女手中的扇，双双映照出光彩；孔雀屏，麒麟殿，处处光芒浮动。山呼万岁，祝贺千秋。静鞭响了三下，官员们拜见皇帝。宫花灿烂，天香扑鼻，堤柳轻柔，御乐演奏。珍珠帘，翡翠帘，金钩高高挂起；龙凤扇，山河扇，宝辇停留。文官英俊优秀，武将精神抖擞。御道区分出高低，丹墀排列着官员的品级。佩戴金章紫绶乘坐三象拉的车，希望国家地久天长，千秋万代。众官员朝贺完毕，各自分班站立。唐王闪动凤目龙睛，一个一个从头观看，只见文官中有房玄龄、杜如晦、徐世勣、许敬宗、王珪等，武官中有马三宝、段志贤、殷开山、程咬金、刘洪纪、胡敬德、秦叔宝等，一个个威风凛凛、端庄严肃，却不见魏征丞相。唐王召徐世勣上殿说：“朕夜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人，迎面拜见，口称是泾河龙王，犯了天条，该人曹官魏征处斩，拜见我请求救他，朕己经答应了。今天上朝唯独不见魏征，这是为什么呢？” 徐世勣回答说：“这个梦如果能应验，一会儿魏征来上朝，陛下不要放他出门。过了这一天，就可以救梦中的那条龙。” 唐王非常高兴，立即传旨，让当驾官宣魏征入朝。

话说魏征丞相在府中，夜晚观察天象，正在点燃宝香，只听见九霄之上有鹤鸣之声，原来是上天派来的仙使，捧着玉帝的金旨一道，让他午时三刻，在梦中斩杀泾河老龙。这丞相谢了天恩，斋戒沐浴，在府中试了试慧剑，运转元神，所以没有入朝。一见到当驾官带着圣旨来宣召，惶恐不安；又不敢违抗拖延君命，只得急忙整理衣服束好带子，同着圣旨入朝，在皇上面前叩头请罪。唐王传出旨意说：“赦免你无罪。” 那时众臣还没有退朝，到这时，唐王却命令卷起门帘散朝。唯独留下魏征，宣上金銮殿，召入便殿，先议论安邦定国的策略和谋划。将近巳末午初的时候，唐王却命令宫人，取来大棋，说：“朕与贤卿下一局棋。” 众嫔妃随即取来棋枰，铺设在御案上。魏征谢了恩，就和唐王下起棋来。

毕竟不知道这棋局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