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而不养
小月儿心里好笑，是什么让苏夫人能够一直容忍到现在都没有发作。
再看苏老夫人，双目紧闭，如果不是手中的佛珠不断转动，还以为是一尊雕像。
苏玉宁刚要坐下，哪知道椅子却被小月儿抢先一步坐下。
“多谢”。
苏玉宁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她吩咐人搬来的圆凳就在旁边。
那个才是给小月儿准备的。
苏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坐错位置了，你的位置是宁儿的，旁边那个才是你该坐的”。
苏夫人比七年前增添了岁月的痕迹。
皮肤稍显松弛，肤色也有些黯淡。
只是那双眼睛更加犀利。
“苏家是不是遇到什么困境了？”小月儿脱口而出。
苏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她。
苏夫人一怔，难道她都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省去一番口舌解释。
就听小月儿继续道：“穷得连把椅子都买不起，来者是客，苏家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她算什么客人，如果不是不得已，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现如今嘴皮子倒是比小时候利索，还学会挑刺了。
苏夫人看了一眼苏玉宁。
想让她代为解释。
苏玉宁连忙说道：“这个婆子年岁大了，做起事来竟然如此粗心”。
又对门口的婆子道：“还不快换张椅子过来”。
新的椅子搬过来，小月儿挪了过去。
苏玉宁嫌弃的抽出手帕，铺在她坐过的位置。
小月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站起身来扑到苏玉宁身上，把她紧紧抱住，“姐姐，我好想你啊，整整想了你七年那么久，你有没有想我呀？”
苏玉宁闻到小月儿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胃里一阵阵翻腾。
完了，她脏了。
她想把小月儿推开，可是无论怎么推，小月儿就像粘在她身上一样。
没法子，苏玉宁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想，我也想妹妹，妹妹快些坐好，母亲有话要说”。
苏夫人适时开口，“虽说你出身乡野，可也要懂得分寸，家宴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出身乡野，自小就没有爹娘，更没有人教我这些所谓的体统，可我却深知一事”。
小月儿重新坐回到座位，紧紧靠在椅背上，一只脚也踩了上来。
“生而不养，枉为人”。
苏玉宁本想回房换身新衣裳，听到这话时也不敢再动，苏夫人很快就会发作了。
心里期盼小月儿多说些。
这样无礼的话才会刺激苏夫人敏感的神经，让她发疯发狂。
屋内诡异般的寂静，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恐怕是苏夫人头一回被人骂吧。
竟然有人敢当面说她不是人。
所有的下人都低下头不敢看，苏夫人生气时，首先倒霉的是他们做下人的。
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夫人，大小姐说的人，是你吧？”陆姨娘说完，继续抵唇轻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雕像老夫人终于开口了。
正在说话间，苏大人迈着方步走进门。
“人接回来了吗？”
苏夫人连忙起身，敛去刚刚的不悦，换上一张假笑的脸，“老爷，接回来了”。
苏大人顺着苏夫人的目光看过去。
刚刚还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
除了老夫人以外，所有人都起身迎接苏大人，只有小月儿还坐在原位，清澈的目光静静打量着他。
模样变了不少，如果是在大街上相遇，恐怕他都认不出这是他的女儿，是他们苏家的骨血。
再看她身上穿的什么？好像被火烧过似的。
不是露胳膊就是露腿。
本来还想装作慈父的样子，却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父亲回来你却安坐，是谁教你的规矩？”
小月儿心里好笑，却佯装吃惊的样子，“父亲？你是说我有父亲？他在哪儿？我有好多话要问他，问他这十几年为何对我不闻不问，我被大火差点烧死时，他在哪里，可曾想过我惦记过我？我一直以为我爹死了，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原来他竟还活着？果然是老天爷没有眼睛”。
她咬牙切齿的笑了，老天爷哪有眼，让李嬷嬷那样的好人死了，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却活的好好的。
苏大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活着也不对，那他为何不闻不问？说死了更不对，他活得好好的。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陆姨娘扭晃着细腰走了过来，“老爷，您辛苦了，快坐下吧，今日家宴，咱们可都等着老爷开饭呢”。
苏大人顺势坐到主位上，眉眼含笑的拍了拍陆姨娘的手背。
还是他的芷瑶懂事，为他缓解僵局。
苏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陆姨娘。
陆姨娘挑了挑眉，扭晃着细腰又坐了回去。
苏夫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老爷，今日为何回来这样晚？”
提起这个苏大人就觉得心累。
上位空悬，皇上却迟迟不肯提拔人上去。
工作堆积如山，他拼命的卖力，只盼着能把别人比下去，自已能坐到尚书的位置。
“唉，没有靠山想要升一步，难于登天”。
苏夫人听到这话，面上有些难堪，她娘家虽然是侯爵，可却没有实职，在官场上帮不到自家老爷。
当年苏大人可是三甲进士出身，多少豪门贵女想要嫁与他为妻，苏大人正是因为她是一众贵女中身份最高的，所以才选择了这门亲事。
官场上娘家却帮不上忙，这让苏夫人面对苏大人时，总觉得自已亏欠他。
显然苏老夫人也想到此处，她狠狠瞪了一眼苏夫人，随后担忧地问道：“你可向三皇子表明过心迹？宁儿下个月便及笄了”。
苏大人看向苏玉宁时，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这个孩子长相出众，才华也在京中数一数二，将来找个时机让她与三皇子见面，定然能入了三皇子的眼。
虽说只是个续弦，可三皇子是什么人，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将来的大统谁来继承？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别说是续弦，就算是侧妃侍妾，以他三品官职来说，也称得上是攀上高枝了。
可大师说过，他的女儿是人中龙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是侧妃或者是侍妾的身份。
他们全家的希望，都在苏玉宁的身上。
再看到刚刚回府的小月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同样都是女孩儿，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一个仪态端庄，一个放荡不羁。
一个才华横溢，一个胸无点墨。
这样的人出自他们苏家，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如果当年没有送走，再稍加教导，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苏大人横眉看向苏夫人。
苏夫人心下一紧，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怎么了老爷？”
为何这样看着她？
“她这副模样，北静王能看的上吗？恐怕连你都看不上吧？”
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小月儿抬起手臂打断他们的谈话。
霸气的说：“停！你们是在谈论我吗？当着我的面蛐蛐我，怎么说你们苏家也算是书香世家，你们所说的教养就是当面议论别人的长短？和我们乡下那些个长舌妇有何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