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坦诚相见

带领众人登上气垫船后，幽灵就陷入了纠结。

他一时没法确定这些人是否全部值得信任，自己是否能够放心地将避难所的位置透露给他们。

当然，这些人中让他放不下心的家伙其实就只有两个——“现实主义”的低级官员拉蒙·里弗斯和神秘组织的干员海蒂·瓦尔茨。

这个问题他只能和余羡讨论，于是便将对方叫上了甲板。

“你自己不怕冷，就不为我考虑考虑？有什么话非要到甲板上说的？”

余羡顶着肆虐的海风走到了幽灵的身边，不满地开口问道。

幽灵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我总不能当着里弗斯和瓦尔茨的面跟你讨论该不该让他们提前下船吧？”

“哦哦......”余羡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你是想问我，里弗斯和‘现实主义’内部的叛徒有没有关系吧？”

“你怎么看？”

“你能推导出他出卖我们的动机吗？至少在我看来，他并没有从我们的失利中获得任何好处。”

“如果他不是叛徒的话，其实这一系列事件对他还是有好处的，”幽灵沉吟道，“‘现实主义’中藏得更深的那个叛徒因为这件事暴露了出来，不是吗？”

“你是说，里弗斯不见得有意害我们，但他或许利用了我们？”余羡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余羡否定了幽灵的判断，“你看，要不是里弗斯在得到我的提醒后第一时间策划离开纽卡斯尔，现在我们需要应对的局面显然要糟糕得多。而且你也看到了，没人能确保他是走出地下通道的三个人之一。”

如果不是里弗斯，吉赛尔和伊莲娜此时多半已经落入了拉姆斯戴尔的手中。

他自己其实不必搅进这趟浑水，余羡也并不认为里弗斯有把握从“极北蝰”手中全身而退。

这么看来，如果里弗斯只是想要利用两人，那他自己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我明白了。”幽灵思索片刻后说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把他带去避难所吗？”

“我觉得你这是庸人自扰，”余羡翻了个白眼，“要我说，你直接当面问他们俩就行了。没准里弗斯和瓦尔茨还有其他安排，根本就没有和我们同行的打算呢。”

“说的也是，”幽灵的脸上泛起了苦笑，“是我想多了。何况里弗斯这会儿对咱俩应该还怀着歉意呢，就算我直接开口问他，他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不满。”

“就是说啊......要不然，我把所有人都叫上，我们开个会，讨论一下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其实对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余羡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正想好好听听大家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借此理清头绪呢。

里弗斯毕竟曾经为他指过一条明路。如果可以趁此机会消除与里弗斯之间的隔阂，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幽灵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由于巴伐利亚要控制航向，离不开驾驶台，几分钟后，众人便聚集在了气垫船的驾驶舱中。

这艘气垫船不大，控制台的空间自然也比较有限。六个人类、两名仿生人只好围成了一个圈，尽可能地凑在了一起。

巴伐利亚两边分别是幽灵和余羡，两人倚靠在了身后有着雷达和电子海图的控制平台上。

幽灵的身边是马修和瓦尔茨，马修靠在了电台边，瓦尔茨则是很不讲究地坐在了桌面上。

吉赛尔和伊莲娜坐在了余羡身边，驾驶舱中唯一的两把椅子上。这是女士的特殊待遇——不过好像没有人把瓦尔茨当作女士。

巴伐利亚的正对面是里弗斯。他也是这次小会的主角之一。

“咳咳，”余羡清了清嗓，以此提醒大家注意，“这次叫大家聚到一起，目的主要是分析一下前几天发生的事，并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我先把已经串联起来的那些线索概述一遍，大家如果在其中发现了什么值得探讨的问题，就大方提出来好了。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打开思路......”

余羡的开场白可真够长的。见他自顾自说个没完，瓦尔茨赶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快说吧......幽灵你来说。”

“好吧，”幽灵哑然失笑，“那我们就从老板娘把库莎洛娃的情报卖给‘现实主义’开始说起......”

余羡和幽灵之所以会前往日内瓦，起因是“现实主义”内部出了一个叛徒。

日内瓦旅店的老板娘瓦尔茨将叛徒库莎洛娃出现在聚集地的情报卖给了“现实主义”。追击叛徒的任务不知怎么到了里弗斯手里，他便看中了自己身边这对人类青年和“仿生人”的组合，拜托两人前往日内瓦击杀目标。

两人之前蒙受过里弗斯的恩惠，恰好当时没什么方向，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本来这只是个听起来很简单的刺杀任务，可“现实主义”组织中显然还有其他的叛徒。这个人在组织中的级别应该不低，至少要高于里弗斯。他将组织派出杀手的事告诉了库莎洛娃，并将杀手的情报也透露给了对方。

库莎洛娃凭借自己过人的反侦察能力将杀手的威胁消弭于无形。可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试图恐吓幽灵——幽灵到底还是坦白了这一点。

结果，幽灵便在冲动的驱使下当街毁掉了女仿生人的宿体。

库莎洛娃当然不能接受这种损失。她试图找到幽灵和与他同行的人类伙伴，试图要挟老板娘瓦尔茨交出两人的线索，可她失败了。

之后就是仿生人派出使节，光明正大地来到了纽卡斯尔城下，威胁城中的人类交出幽灵这个据称能控制仿生人的人类。

在座诸位至今没能确定库莎洛娃本尊到底在不在这些仿生人当中。

与此同时，空降纽卡斯尔统领大局的拉姆斯戴尔中校开始调查AD-33逃出博物馆的经过。

这是余羡结合前上司贝恩斯遇害的消息推导出来的。

吉赛尔母女和余羡的父亲余书文显然是中校想要抓捕归案的对象，还好同样打算逃离城市的里弗斯提前听到了风声，这才抢先一步带着三人躲入了地下，避开了中校的追捕。

最后就是五个人于两处战场同时展开的行动。

幽灵和瓦尔茨没能解决库莎洛娃，还险些被对方害死。余羡、马修和巴伐利亚同样没能成功接应所有人离开，将余书文和年幼的余熠留在了城内。

大致完成了对一系列事件线索的概括，幽灵见众人都没有反应，便打算提出一个问题，以期能够实现抛砖引玉的效果：

“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里弗斯先生，库莎洛娃在约翰内斯堡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组织将她视为必须铲除的目标？”

这个问题对里弗斯来说不难回答。可这毕竟是组织的机密，还是很不光彩的那种。

他犹豫再三，将在座的众人反复打量了两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实情：

“余羡，记得我跟你说过组织攻击约翰内斯堡供电系统的事吗？”

“记得。”

“攻击供电系统这种事，再怎么淡化，那也是明摆着和洲政府与新城市作对，”里弗斯苦笑着说道，“库莎洛娃把组织里在约翰内斯堡参与行动的成员名单交给了议会军。这些成员的结局应该不难想象吧？”

除了瓦尔茨，其他几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就连巴伐利亚也是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幽灵想了想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是库莎洛娃出卖了那些人？”

“因为她是组织安排在约翰内斯堡的负责人，”里弗斯给出了解释，“按照我们的组织架构，她是唯一一个掌握了城市中所有成员名单的人。只有她，才能将其他成员全部卖给洲政府和军队。”

“现实主义”的组织架构是很特别的，有点像末世前的情报机构。

只有每个城市的负责人清楚城市中所有成员身份的同时，成员之间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连城市负责人的上级都不清楚成员的身份。

只有再高一级的组织官员手中才有成员的名单。

“可是，上船前你不是还告诉我，自己掌握了纽卡斯尔那些成员的身份吗？”余羡问道。

“我在纽卡斯尔已经待了六年时间了，或者说，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组织派到纽卡斯尔的第一位成员，”里弗斯目露追忆之色，“组织总会时不时派下一些需要成员协作完成的任务。我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任务中了解到了许多成员的身份。”

“你是第一位成员？第一位成员，难道不该是城市的负责人？”

沉默倾听了许久的马修提问道。

“我不是。负责人是后来调过来的......”里弗斯摇了摇头，接着再一次露出了苦笑，“其实，如果这次刺杀库莎洛娃的行动取得了成功，也许我就能升官了......”

幽灵对这些所谓的“社会组织”还是有些了解的。听了里弗斯的话，他皱了皱眉，指出了自己认为不妥的地方：

“叫我说，你的上级根本就不该让你在纽卡斯尔待上这么长时间。这是对其他成员安危的不负责。”

里弗斯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其实......是我主动要求留在纽卡斯尔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说不定我早就升官了。”

“如果你升了职，应该就会被调离纽卡斯尔了吧？”幽灵追问道。

“没错。”

幽灵恍然——这就是流官制啊。

听到这里，余羡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主动要求留在纽卡斯尔呢？”

“因为我的家乡就在纽卡斯尔，我生在盖茨黑德......”里弗斯笑道，“这年头，有机会留在家乡的人可不多。灾难发生前，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了——那时纽卡斯尔联刚刚取得了英超三连冠的伟业......”

这个气质酷似教师，用来掩盖自己身份的职业也是教师的男人不禁陷入了对往日美好的怀念之中。

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很快回过了神。

而且，有一个问题困扰了里弗斯好一阵子了。正好人都在这儿，气氛也已经到位了，他便看向了那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女人，沉声问道：

“瓦尔茨女士，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早就知道库莎洛娃其实是仿生人，为什么有意在情报中掩盖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