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最后一支烟
四月初的萨斯尼茨依旧很冷，不过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久违地钻出了云层，把光亮和暖意洒向了大地。
吉赛尔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眯眼看了看天，一丝笑意浮现在了她的嘴角。
她低头看向了对面施密茨家的小楼。
萨宾娜、瓦尔茨和吉兰正在处理着一批鲜鱼。平日里空气湿度太大，今天有了阳光，正适合开始腌鱼。
吉兰是余羡、吉赛尔等人从弗兰茨堡救出来的，她正是一开始为几人传信的那个少女的母亲。
和女儿梅里亚以及另外六位获救的流民一起，他们融入了萨斯尼茨，成为了社区的居民。
社区的新成员可不少。除了获救流民和瓦尔茨外，有两位铡刀计划的成员同样选择了脱离组织，跟着瓦尔茨来到了波罗的海对岸生活。
一转脑袋，吉赛尔又望向了北边一栋四层建筑的屋顶。
门迪和姜艺珠正协助“忍冬”在楼顶上安装着光伏板。家用太阳能发电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有材料，社区的日常用电还是有保障的。
余羡独自搞定了斯堪的纳维亚的情报搜集工作，这让两位“现实主义”的情报人员短暂空闲了下来，两人便暂时定居在了萨斯尼茨。
“忍冬”和“蜻蜓”这两个跟着瓦尔茨离开组织的家伙也不是庸手。他们帮助社区建立起了更完善的防御措施。用马修的话来说，现在的萨斯尼茨，安全性已经非常接近他家的要塞了。
说到马修，这家伙正带着何必从森林的方向向吉赛尔这边走来呢。
“中午好，吉赛尔，”马修远远地挥起了手，“中午好，勤劳的女士们。”
几个女人看着两位年轻人笑了笑。瓦尔茨开口说道：
“哟，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从林子里出来了？”
“这不是有大事要发生嘛......”
咔——嗡——
马修的话音刚落，几人的注意力便被社区大门处传来的声响吸引了。
“肯定是余羡回来了，”吉赛尔欣喜道，“走，去看看吧！”
她快步跑向了大门，马修和何必跟着了她的身后。
瓦尔茨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鱼，将手随意在围裙上蹭了蹭，便也跟了上去。
萨斯尼茨的大门在西北侧，距众人的住处有大约七百米的距离。好在四人平日里时常锻炼，跑上几百米算不上负担，便一口气冲到了大门口的广场上。
当四人来到大门前的广场处时，一辆迷彩涂装的装甲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这辆装甲车是余羡的所有物，它是“现实主义”给出的对他一系列工作成绩的嘉奖。此时主副驾驶上的人已经下了车，正与早就候在此处的巴伐利亚和柳苏交流着呢。
吉赛尔径直跑到了两人面前，喘着气说道：“嗨，里弗斯先生！余羡，事情顺利吗？”
“顺利，当然顺利。”余羡的脸上尽是喜色。
“你好，吉赛尔，”里弗斯笑着向女孩点头示意，并看向了她的身后，“你们好，年轻人们。还有，瓦尔茨女士，好久不见了。”
瓦尔茨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里弗斯。她连忙脱下了脏兮兮的围裙丢到了一遍，尴尬地说道：
“稀客呀，动员委员先生......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托了各位的福，还挺顺利的。”
见几人不停寒暄，没完没了，何必有些耐不住了，直喊道：“你们别浪费时间了！快办正事吧！”
“好，我去知会我们的主角一声，让他做好准备。”余羡说道。
紧接着，他从车里取出了无线头盔，进入了虚拟世界。
没过两分钟，他便回归了现实，脸上涌起了无奈之色：
“那家伙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让我们等等。”
“什么比赛，能比这件事重要？”何必都快跳脚了。
“呃，好像是城市街道赛车，GT锦标赛的决赛。”
“决赛？”何必惊了，“那我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去为他助威啊！”
说罢，他也不顾众人的反应，左顾右盼之后找了棵大树，靠在树干上开启头盔进入了虚拟世界。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后，同样戴上头盔登入了《孪生宇宙》。
就连里弗斯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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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一行六人出现在了虚拟世界中的爱丁堡。
余羡支付了一些MC订购了一个空中悬浮观战平台，带着同伴们飞到了城市上空。
“要开始了！他在哪辆车里？”马修问道。
余羡看了看起跑点的十二辆车，猜测道：“可能是六号位的那辆AMG GT R，绿色的那辆。”
闻言，吉赛尔打开了浮台上的赛事信息面板。瞄了一眼后，她笑道：
“你还真是了解他。六号位的的确是幽灵。”
在萨斯尼茨的小团体中，如此热衷于赛车的，除了幽灵还能是谁？
就在这时，赛事主持人的声音从每一处观战平台和城市的每一个功放设备中响了起来：
“欢迎大家前来观看《孪生宇宙》城市GT赛车世界锦标赛第133期决赛轮，欢迎大家来到美丽的爱丁堡！
“比赛将于十分钟后开始。现在，请容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赛道情况、天气变化和选手信息......
“爱丁堡的城市路面由柏油路和砖石路组成......今天的天气干燥寒冷，热胎耗时久，赛道中段有人工降水......
“接下来是选手信息。发车顺位排在第一位的，是来自莲花俱乐部的......
“第三位的是本项赛事的常客，杜夫爵士！他曾七次获得锦标赛的冠军......
“第六位的选手相信大家也不陌生。他叫幽灵，是目前动作副本排行榜第一的玩家，也是致命荒野积分排行榜的第一名......同时，他已经连续两次拿下本项赛事的冠军。让我们拭目以待，见证幽灵是否能够创造历史，拿下三连冠，成为街头GT赛车的统治者！”
主持人刚刚介绍完幽灵的信息，余羡等人所在的观战浮台上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加油，幽灵，拿下三连冠！”马修大喊道。
“他们，幽灵老大！”这是何必的喊声。
见气氛如此热烈，就连平日里老成稳重的里弗斯也不由热血沸腾了起来。
待主持人介绍完最后一位选手，赛道起点的发车指示牌突然变了颜色，一个巨大的数字5出现在了指示牌上。
“比赛马上开始！”主持人用激情的嗓音喊道，“请大家和我一起倒数！五！”
“四！”
“三！”
“二！”
“一！”
“出发！”
随着主持人的喊声落下，十二辆参赛车辆同时开始烧胎起步，闪电般窜出了起点线！
余羡等人的目光当然是聚焦在那辆绿色的AMG GT R上。
幽灵的战车起步时便取得了优势，接连超越了身前的两名选手。
在应对赛道中的第一个弯道——一个直角弯时，他又利用甩尾将一辆紧贴着自己的参赛车辆撞上了墙，再进了一个车位！
此时他的身前就只有两辆车了。
在第二圈时，幽灵又凭借扎实的走线技术赶超了前车，升到了第二位。
如果不出意外，三十英尺外的那辆路特斯就是与他争夺第一的唯一一位选手了。
可这位专业赛车俱乐部的选手显然不是好对付的。他的走线技术同样无懈可击，完全没有给幽灵任何缩短距离并超车的空间，始终保持着领先。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了比赛的最后一圈，最后三个弯道里。
到了这个时候，幽灵已经看不到身后的车了。其他选手被两人甩开了至少七秒的距离，这让比赛彻底成为了两个人的角逐。
留给幽灵的时间不多了，而他也终于做出了反应。
倒数第三个弯道是一个夹角弯。幽灵身前的莲花一直没有减速，车手显然打算在最后时刻踩下刹车，来争取一点微弱的优势。
赛车除了走线外，不就是比谁最晚踩下刹车，最先重新加速么？
幽灵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在进入计算中的刹车线前，他驾着绿魔由外道切入，吃到了前车的尾流后，稍打方向将车头插进了前车与路边建筑的缝隙里！
GT跑车一样能利用弹弓效应！
绿魔利用气压快速追上了半个车位，卡住了前车转弯的线路。路特斯的车手已经踩下刹车，没法快速变线了，只能强打方向挤向了绿魔。
可这位经验丰富的车手到底是迟疑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让幽灵彻底追上了对方，车头超出了对方一英尺。
一英尺能改变很多事。就像现在，本该将绿魔卡死在墙角的莲花没能成功，反而撞停在了绿魔的反光镜下方。
幽灵面不改色地继续猛踩油门，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烧胎声里挤出了弯道，成功地拐了过去。
他成功来到了第一的位置！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夹角弯后的长直道同样是GT R发挥优势的地方。幽灵给出了地板油，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变速箱，迅速建立了多达2.1秒的车位优势。
这种优势一直保持到了终点线后。
在绿魔冲线的那个瞬间，余羡所在的观战平台上再次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赢了！”
“老大，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六人再也没有听主持人废话的耐心了。浮空平台快速向终点处飞去，来到了开门下车的幽灵面前。
“你们怎么进来了？”
幽灵惊喜地看着同伴们问道。
“来给你助威啊，”余羡笑道，“恭喜恭喜，三连冠了，了不起！”
“过奖过奖，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成就而已，”幽灵矜持地摆了摆手，“新宿体的事搞定了？”
余羡点头道：“那当然。有里弗斯在，你还担心什么？”
“哎呦，那可真是谢谢委员阁下了！”
“不敢不敢，”里弗斯伸手做求饶状，“你老人家赶紧回到现实，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行。等我回到别墅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众人点头，纷纷登出了《孪生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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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颁奖仪式的邀请后，幽灵直接传送回了自己的别墅。
足足等了半小时后，他的面前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EU04FcJI135p设备正在请求数据传输，请问是否接受？
下面是两个选项，分别代表“接受”和“拒绝”。
这一次幽灵半点都没有迟疑，伸手点向了“接受”。
几秒后，他在熟悉的避难所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余羡、吉赛尔、马修、何必、里弗斯、瓦尔茨、巴伐利亚、柳苏、伊莲娜和安朵斯。
余羡上前两步，来到幽灵面前，伸出手揪了揪他的脸，捏了捏他的肌肉，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然后他笑道：“欢迎回来，幽灵。”
幽灵双手合十，对在场的众人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接下来，他向安朵斯要来了镜子，端详起了镜子里全新的自己。
嗯，这具宿体好。
黑头发，瓜子脸，细长的眼型，还有些少年气。
最关键的是，这是张亚洲人的脸。
“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渗透者二代，不过，这是经过仿生人改造的B型。”伊莲娜面带喜色地看着幽灵说道，“你好像挺喜欢它的......既然你执意不愿问柳苏要回DEF-B，这具宿体就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一具了。”
余羡补充道：“这还是多亏了里弗斯和‘现实主义’。要不是他们最近刚刚缴获了这件战利品，你恐怕还得等下去。”
“感谢，感谢！”
幽灵从扶手椅上站起身，深深向里弗斯和其他同伴鞠了一躬。
“柳杨呢，有没有找到适合他的宿体？”他追问道。
安朵斯开口提醒：“看看你的身后。”
幽灵一回头，看到了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足足比现在的自己高了一个半头，正笑嘻嘻地俯视着自己呢。
“嗨，大哥，”身影开口道，“现在的我，大概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提起来了。”
听了柳杨的话，幽灵的眼角狠狠抽了抽。
他控制着自己的脸部神经做出了这种反应，以此表达自己的无奈。
“Herc-3-B，同样经过仿生人的改造，”这回是安朵斯开口介绍道，“有了这具宿体，柳杨的问题就解决了。”
“辛苦各位了......”幽灵叹息道。
“走吧，回地面，”余羡带头向电梯走去，“今天，是我们的两位伙伴重获新生的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马修与何必再次欢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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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海边。
萨斯尼茨东北角的这一处沿海空地已经被居民没改造成了露天的聚会场所。这是这片场地改造完成后第一次派上用场。
社区的所有人和远道而来的里弗斯一起享用着美食，唱着歌，跳着舞，气氛别提有多欢快了。
如今的萨斯尼茨已经成为了一个小有规模的社区，和余羡一行初来小镇时完全不一样了。
幽灵、吉赛尔、马修、伊莲娜、巴伐利亚，这是余羡初来此地时陪伴在身边的同伴们。
现在这些人一个都没少，还能一起聚会，一起庆祝，这让余羡很是感慨。
除了连带自己在内的六人拓荒小队外，此时的海边聚会营地中还有很多好邻居、好伙伴。
安朵斯、柳苏、柳杨、何必，这是几人最忠诚的伙伴们。
施密茨一家的七人，是余羡心中全世界最好的邻居。
从弗兰茨堡解救出来的八人也成为了社区的重要成员。
其中那名六岁的孩子成了尤尔根和安德烈的好朋友，被两个小家伙当作亲弟弟照顾着，相互间别提多亲密了。
两个老人年纪尚不及施密茨太太大，身体还算健康，平日里也没有一味享福，而是积极地为社区集体做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和施密茨太太很聊得来。
那个友善温和的老太太终于有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朋友。
还有“逃兵”瓦尔茨和她带来的两位昔日战友。
“蜻蜓”是个活宝，已经而立之年的他身上找不到半点沉熟稳重的气质，跟里弗斯完全是两个极端。这家伙特别喜欢捉弄人，可被他捉弄的人们没有一个讨厌他的，反而都挺佩服这家伙身上的幽默细胞。
“忍冬”就不一样了。他很低调，但余羡总觉得他不太对劲。
倒不是说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而是经过余羡的观察，“忍冬”对瓦尔茨这个老女人似乎格外的迷恋。
啧，总之他就是个姐控。
门迪和姜艺珠两人和社区的居民们谈不上太亲密，但也相处得不错，相信大家的关系会越来越好的。
以上的二十五个人类和五个仿生人，就是萨斯尼茨的全部居民了。
他们是社区最宝贵的、不可替代的财富和象征。
这一晚，大家纵情地享受着酒精和美食，就连三位长（fhx）者也是一样。
用来助兴的是少女梅里亚和“蜻蜓”的歌声。少女的嗓音婉转清亮，“蜻蜓”这家伙也有一副好嗓子，两人唱起歌来有模有样的，就像《孪生宇宙》里那些粉丝众多的歌手一样。
何必和马修在一旁忘情地打着节拍，看起来已经有些上头了。
也有真正喝醉了的家伙，比如何必。
这小子正抱着废弃的电线杆与它互诉衷肠呢。
在与人群有些距离的堤道上，幽灵正坐在那里，手握一杯啤酒小口抿着。
他的左手边坐着余羡，右手边是吉赛尔。
“之前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在与忒伊亚‘沟通’时她对你说了什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余羡一边啃着一串烤香肠，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已经过去的事，重要吗？”幽灵笑道。
“谈不上重要。只是因为你一直不说，大家才更加好奇了而已。”
听了这话，幽灵眼睛一转，信口回应道：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个女仿生人想给我生一大堆孩子。就这样。”
“啊？”
余羡惊得半天合不上嘴，一旁的吉赛尔也没好到哪去，手里的酒都差点洒了。
“原原原......原来她是看上你了。好家伙，这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余羡话都说不利索了。
接着，他猛地一拍脑袋，哭丧着脸说道：“哎哟，我这一时不察，把你的迷妹顺手枪毙了，你不会怪我吧？”
“说起来，仿生人怎么生孩子？”吉赛尔狐疑地问道，“你又在胡扯了，是吧，幽灵？”
幽灵哼了一声，仰着脑袋说道：“这就是在下的魅力所在了。甭管人类还是仿生人，都没有办法抵抗在下。”
“切！”
余羡和吉赛尔同时嗤笑了一声。
“喂，不扯淡了，说件正事，”余羡用肩膀拱了拱幽灵，“这一个多月以来，人工智能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唯一动作，就是吃下了几个小聚集地，抓走了一些人类。相比他们在弗利萨和日内瓦的损失，这种程度的报复是不是太不合理了？”
“从我们走出纽卡斯尔以来，不合理的事多了去了，你还没习惯？”幽灵睨了他一眼，“再等等看。那些家伙迟早会有大动作的。”
今夜的风不大，海面很平静。月光柔柔地洒在海面的浮冰上，好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让凝望着这幅画卷的幽灵感到十分放松。
可他很清楚，平静的海面下，或许正酝酿着种种危机。
而坐在海边的人们是无法看到海底深处的变化的。
对萨斯尼茨和全体人类来说，局部的胜利根本代表不了什么，真正的危机也还远远没有解除。
“着手建设备用据点吧。真有麻烦，我们就撤离萨斯尼茨好了，没必要和敌人死磕。另外......”
幽灵停下话头，在身上摸索了两下，然后愣住了。
余羡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找什么？”
“有烟么？我好久没抽烟了......”
“你这家伙......”
余羡站了起来，招呼吉赛尔跟自己走。
他可不想吸二手烟。相信吉赛尔也是这么想的。
临走前，他把一件东西丢在了幽灵身上。
幽灵将东西拿起来一看，摇头笑了起来。
余羡丢给自己的，是一个破烂不堪的、被烧去了一个角的烟盒。
烟盒里面只有一支烟。
....................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