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医疗中心天台。
余羡抱着浑身残破不堪的幽灵,与面色无比沉重的瓦尔茨和吉赛尔一起登上了喷气机。
喷气机缓缓升空。在滚转控制喷管调整了角度,推动飞机向前方疾驰而去的瞬间,两枚火箭弹擦着机身飞向了天外。
透过舷窗,余羡看到了小镇西北翻越过山坡的大批仿生人战士,也看到了正从小镇另一端向东边撤离的游骑兵军团。
“幽灵......他还好么?”
吉赛尔的话语声将余羡的思绪拉回了机舱内。
他侧身看了看倚在舱壁上的DEF-B,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先把他带回避难所吧,安朵斯会给我们答案的。”
“医疗中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为自己错过了大结局而懊恼不已的瓦尔茨一边操纵着飞机,一边开口问道。
“我猜,应该是另一位主教选择了自爆,在很近的距离重创了幽灵,”余羡想了想,“且不说幽灵还能不能醒来,那个主教肯定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又转头看向了幽灵。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逃跑呢?
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你做的一切,或许根本没人会知道。
再说了,你甚至都没法证明自己是个人类。
不过,能拉着三个主教垫背,你也不算亏。
不,怎么会不算亏?
他们只是些人工智能而已,一群可以复制,没有灵魂的怪物罢了。多少个怪物也抵不了你的命。
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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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陆的核心建筑,一处大厅内。
一个矮小的身影将手中的通讯设备狠狠砸在了地上,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在他的周围,有数十道身影低头伫立着。他们不敢抬头,可他们都知道人群中的小个子正在做什么。
小个子将视野内的一切物件尽数摔向了地面,把它们全部变成了碎片。
他的发泄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直到面前再没东西可砸,他才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一个身影不解地开口道:“国王,不过是三个主教而已,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将半岛上的人类清洗干净好了。这应该是足够平等的报复了。”
“三个主教......三个主教?”听了下属的话,国王的怒意更加高涨了,“权限不够,你就少说话!那是三个主教吗?那是一个主教、一个战车和一个王后!”
触怒了首领的卫兵一愣,他身旁的同僚也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阿波菲斯、罗森博格和忒伊亚中,居然有一位战车和一位王后?
谁是战车?谁是王后?
国王自然不会费心解决属下们的疑惑。他流露出了一丝本不该出现在仿生人身上的疲倦,摆手道:
“算了......大局为重,先不要和人类彻底闹翻吧。”
顿了一顿,他又说到:“不过,我们可以先收点利息。去把哥德堡以北的所有人类据点吃下来,把里面的流民都抓回来吧。”
众下属领命,纷纷走出了大厅。
国王长叹了一声,举头看向了大厅的天花板。
博士,你的一再退让,好像并没有为我们换来应得的成效。
但同胞们不会怪你的。
上帝也会犯错。何况,你还不是上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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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弗利萨以东一百六十公里的锡利扬湖。
游骑兵军团的战士们开始在湖畔边扎营。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因此,在撤出一段距离之后,勒温决定让大家先休息一阵,再各自散开到昔日瑞典国境内的区域里。
此时的营地里,悲伤和欢庆两种氛围正互相交织着。
让游骑兵们振奋喜悦的是,这一次紧张刺激的突袭行动取得的成效是十分惊人的。己方只有十六人阵亡,却剿灭了将近四百名敌人,摧毁了几条仿生宿体的生产线,还击杀了三名敌方的高层。
如此惊人的战损比,怎能让人不激动呢?
而令大家悲伤的,就是这十六位阵亡的战友了。
这十六人,无一例外都是第一批进入小镇,并跟随友军进入医疗中心的人。
蚯蚓、水手、乌鸫、撬棍四人赫然在列。
如果余羡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清四位战友的名字,四人便在战役的初期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甚至连遗体都没能被带出小镇。
但有一件事余羡一定猜不到。
游骑兵军团的成员们将大胡子勒温围在了中间,轮流向自己的长官送去了慰问和拥抱。
等兄弟们从伤感中恢复,开始庆祝起这场值得回味的胜利时,勒温却一个人走到了湖边。
对不起,艾格尼,原谅爸爸。
爸爸没办法将你藏在身后,看着其他兄弟冒险。
他握着一把小石子,将它们一个一个投入了湖中。
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勒温就这么看着湖面的波纹出神了好一阵。两行泪水滑过了他那粗糙的面庞,渗入了胡须的缝隙里。
噢,我的小艾格尼,我的小蚯蚓。
你是爸爸心里最好的战士。
你放心,爸爸一定会把家园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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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余羡他们送回萨斯尼茨后,瓦尔茨开着喷气机孤身回到了马尔默。
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拉开了衣橱的大门。
一个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贴着胶布的男人从衣橱里滚了出来。
瓦尔茨上前一步,将男人嘴上的胶布一把撕了下来,疼得男人直呲牙,并破口大骂了起来:
“克拉肯,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上级?”
女人没还嘴,只是后退了两步,靠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交叠着长腿俯视着对方。
男人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腰部用力将自己翻了过来,靠在了衣橱门上,沉声问道:“之前那段时间里,你做了什么?”
“带着两个小孩和几百个游骑兵军团的盟友,去了一趟弗利萨,除掉了三百多个仿生人和三个主教......”
瓦尔茨笑嘻嘻地回答道。
她面前的男人,也就是铡刀计划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第一负责人麦金尼闻言一愣,转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你居然瞒着我做成了这么件大事?我得为你请功去......不过,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他不解地问道。
“你听我说完嘛,”瓦尔茨瞪了对方一眼,继而再次露出了笑容,“我顺手把那个叛徒宰了。还有,我们的战术机器义体......有一点折损。”
“叛徒?你是说‘牛仔’?”麦金尼急声道,“谁让你随便给人定性的?上级没有确认他是叛徒,他就不是!”
“他说他是晋升会欧洲分会的会首。”
“呃......我们会查明的。这事先放一放。那你所说的,机器义体的折损......折损了多少?”
“十二具......”
麦金尼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他颤抖着说道:“你你你......你怎么敢这么糟蹋组织的财产?我要向上级指控你,组织会惩罚你的!”
“呵,在你眼里,我朋友的命不如几具义体值钱,连三位主教也不如义体值钱吗?”
瓦尔茨还在笑着,可眼神已经变得冰冷了起来。
“功是功,过是过!葬送组织的珍贵财产,你绝对逃不过惩罚!”
“随便吧,”瓦尔茨露出了厌倦的神色,“你就缩在你的龟壳里,和你的规矩一起烂在这栋楼里好了。”
麦金尼惊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玩了。从今天、此刻开始,我正式退出铡刀计划。”
说完,瓦尔茨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踏上电梯的前一刻,她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咆哮声:
“疯女人,你给我回来!你还没有给我松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