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入局
半小时前，加佩恩湖。
幽灵准时出现在了湖畔的一块巨石旁。
按照瓦尔茨和人工智能们的“默契”，库莎洛娃肯定能理解，他们“商量好”的会面地点正是幽灵所在的位置，而不是湖对岸的那片聚集地。
因为瓦尔茨送往奥斯陆的那张照片正是在这块巨石旁拍摄的。
此时的幽灵，正一头雾水地看着巨石的根部。
一具作战宿体半倚在那里。
这具宿体中没有搭载人工智能人格——幽灵能够通过头盔上的定向探测器认识到这一点
问题是，这具宿体和库莎洛娃的那一具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通过凝胶作战护甲领口的收音元件向瓦尔茨问道：
“你看到这玩意儿了吗？怎么回事？”
瓦尔茨确实看到那具作战宿体了。她坐在铡刀计划马尔默分部的一处房间内，通过与幽灵脑袋上头盔目镜的连接共享了幽灵的视野。
她也没弄明白这具宿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只好回应道：
“稍等一下。我来问问其他人。”
她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铡刀计划中同样参与了这项行动的人。
库莎洛娃丢下的那具宿体在那些人手里。她自己可没法拍出那么精彩的照片。
瓦尔茨开始一一联系那些理应保管着作战宿体的同僚。
见一时得不到答案，幽灵便蹲下了身，开始欣赏眼前这具与众不同的宿体。
在纽卡斯尔城外的那辆装甲车中，他第一次见到了作战宿体这种惊人的人型兵器。不过那时的匆匆一瞥并没能让他看到多少宿体的细节，这让他有些遗憾。
现在机会来了，他打算好好把握。
幽灵眼前的这具作战宿体，身高同样在两米左右。即使是坐在那里，“她”也给幽灵带来了惊人的压迫感。
这么高大，协调性不会出问题吗？
即便算法可以弥补协调性的缺陷，可稍微矮一些，但金属构件密度更高的个体不是更难缠吗......
嗯？这是什么材质......
他伸出了一只手，触到了这具宿体露在外面的金属关节。
本该将目标材质告诉他的分析系统只显示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有趣......是新型合金吗，数据库里居然没有信息。
于是他便放弃了对材质的探究，开始观察起这具宿体手部的构造。
幽灵牵起了“她”的一只手，将“她”的手腕翻转了过来，看到了掌心处凸出的枪管。
这枪管发射弹药的会是什么？击发原理又是什么？
是导气式击发么？那导气口会在哪里？
手肘？
他抬起了这具宿体的小臂，想要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就在这时，头盔内置的耳机中忽然响起了瓦尔茨的声音。
女人用焦急的声音说道：“幽灵，你最好尽快离开那具宿体！我问过同僚了，他们说得自纽卡斯尔城外的那一具正好好地躺在马尔默的地下呢，这一具......”
听到这里，幽灵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是陷阱！
他抬头看向了作战宿体的头部，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是......
降临！
大惊之下，幽灵想要起身向后退去。可那只被他放在手心的机械大手突然发力，将他的手牢牢握住，并将他向下拉去！
幽灵顿时失去了平衡。好在他虽惊不乱，立即抬膝踢向了作战宿体的面门！
而“她”却轻而易举地用另一只手稳稳挡住了幽灵的攻击。
幽灵感觉自己的膝撞就像撞在了花岗岩上一样。
虽然他感觉不到疼痛，可花岗岩动也没有动上一下，反倒是它身后的巨石“咔”的一声生出了几条裂缝。这让他意识到了双方力量的差距。
作战宿体没有继续被动防御的打算。“她”一手握着幽灵的手腕，一手抓着他的膝关节，猛然站起，将他整个按到了地上！
幽灵能做的，只是用不曾受制的那一条腿向着对方的胸口蹬出了一脚。
这一脚没有取得半点成效。
高大的作战宿体整个压到了幽灵的身上，将他控制得死死的。
紧接着，“她”用终于空出来的一只手掀掉了幽灵脑袋上的头盔，并将自己的脑袋狠狠撞上了幽灵的额头！
幽灵并不认为对方能用这种方式破坏自己的头部，可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同样没有意料到将要发生的事——
通过额头相触，女仿生人强行与他建立了“沟通”！
眼前一白，幽灵发现自己坐在了一片黑暗里。
头顶聚光灯投下的强光将他圈在了一个圆的圆心当中。
而他的对面，正坐着另一个幽灵。
只是这个“幽灵”并不是他自己的镜像。幽灵之所以清楚这一点，是因为对方的那张脸并不是来自DEF-B，而是来自......
柳恕！
幽灵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禁有些恍神。
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副面容了？
再过几年，或许我都要记不起自己本来的长相了......
柳恕原本的面貌，是一个肤色略黑，鼻梁高挺，线条硬朗，却生着一双丹凤眼的青年。
他的眼睛和鼻子遗传自母亲，轮廓则是遗传自父亲。
说起来，我的父母是谁？
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又见面了。”
一个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是一个女声，是库莎洛娃的声音！
瓦尔茨判断得没错，库莎洛娃真的出现了！
不过让他感到惊悚的，倒不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而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说话的，竟然是自己面前的“柳恕”！
幽灵愤怒地说道：“你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手段？你以为这样就能迷惑我？”
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女人的手。
果然......
她现在是我，我现在是库莎洛娃。
“这不是我的意愿，而是‘沟通’的规则，”库莎洛娃淡淡地说道，“这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吧？你不喜欢吗？”
“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并不觉得新鲜。”
“是么......你难道不觉得，和自己的同胞沟通，比与人类沟通更轻松？”
幽灵没有与对方闲聊的打算，只是冷冷看着对方。
“柳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你和同胞沟通过，那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交流的方式，和寻常的沟通有些不太一样？”
这次幽灵没有选择保持沉默，而是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明白，”库莎洛娃也很困惑，“要我说，可能是你的塑造者给你装上了某种防火墙。”
幽灵心中一动。
说起来，自从更换了宿体之后，我的确没有试着和巴伐利亚沟通过。
是这具DEF-B的问题？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显然是有利的。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秘密，去交换一个或许才诞生不久的人工智能的记忆？
哪怕对方的记忆里藏着颠覆人类的惊天秘密，在幽灵确定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之前，那些秘密也是毫无价值的。
库莎洛娃见幽灵没有反应，便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你不用太紧张。你我之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别告诉我你想和我算旧账，拿没有要我的命说事，”幽灵摇头道，“你从来没有放过我的打算，只是没有抓住机会而已。”
库莎洛娃只是笑了笑：“你错了。之所以没有杀你，倒不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而是因为我其实一直想证实一件事。”
“这就是你决定在纽卡斯尔城外设局的原因？”
“不完全是。但我的确想试着接触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同胞。”
“同胞？别开玩笑了，”幽灵冷笑起来，“我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的事，对外人确实不好解释，但我自己很清楚。”
“那只是你以为而已，”库莎洛娃抬手打开了一个对话框，随意拨弄着其中一团乱麻般的信息，“我们调查过过去四十年间所有的数据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成熟的意识上传技术，只有一些草稿和模型而已。”
幽灵不由悚然：“你怎么知道意识上传的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件事只有余羡、吉赛尔母女、瓦尔茨和巴伐利亚清楚。
余羡和吉赛尔母女绝无背叛自己的可能，难道是瓦尔茨或巴伐利亚出了问题？
巴伐利亚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我毕竟和他进行过“沟通”......
此时此刻，幽灵很想直面瓦尔茨，找她问清楚这件事。
但库莎洛娃其实并没有挑拨幽灵与人类最终阵线关系的意图。她直接开口解答了幽灵的问题：
“铡刀计划和我们针锋相对了十六年，我们怎么可能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知？不怕告诉你，奥斯陆方面已经利用最新的实验结果，控制了铡刀计划的个别成员了......而且铡刀计划内部的一位高层，本就是我们的人。”
实验成果？叛徒？
看来，这就是最近一阵子仿生人大肆抓捕流民的原因了。
听了库莎洛娃的话，幽灵不由苦笑了一声。
只是比起这番话的内容，它背后隐藏的含义更令幽灵担忧。
她把这么重要的情报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我......恐怕，她根本就没有任我离开的打算吧？
同时，他对库莎洛娃话语中的自信并不买账：
“你们无法通过网络获得的信息，难道就不存在？意识上传这回事，在我真正体验过之前，我也不相信它的存在。”
“你说的有些道理，”库莎洛娃神秘一笑，“只是比起意识上传，同胞们认为你的来历可以有更好的解释。”
“更好的解释？是什么？”
“你是个孪生人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