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音的情况学校知道,先天性心脏病。
小时候做过手术,虽说不算很严重,但是也不能剧烈运动。
辅导员在军训当天就给她发了消息,让她自已在学校里玩玩。
不用去训练。
如果实在是想,看看就得了。
宋晚音一一应下。
虞城好不容易放晴,天气闷热格外闷热。
接近正午时,太阳悬在天空中,光芒毒辣。
宋晚音一直待在寝室里看书。
虞城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
宋晚音不属于天赋型的选手,而是属于努力型的。
为了考上这所大学,她咬着牙在夜晚不知道刷了多少套试卷。
很多人都说她努力,目标明确。
只有她知道,自已这么努力,是有多么大的私心在里面。
她很想很想见到他,哪怕只是匆匆的一眼。
-
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地震动,寝室里格外地安静。
电话铃声在这一刻显得嘈杂又刺耳。
宋晚音将自已手上的书合上,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母亲。
宋晚音只觉得自已的呼吸都一顿。
一股抗拒的、恐惧的情绪在瞬间像潮水一般涌进心口。
她甚至想伸手,摁住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让声音就此终结。
好久,她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摁下了接听键。
“妈。”她小声开口。
“怎么回事,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秦素芷的声音有些淡漠。
秦素芷从来都不会像别的母亲那样柔和、温暖。
在她的印象里,秦素芷永远只会以一种淡漠到近乎冷漠而又居高临下的态度审问她。
没有感情。
宋晚音捏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我刚刚在看书,没听见。”
“是吗?”秦素芷声音没有起伏,“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接?”
宋晚音没说话,贝齿咬着唇,用力到指关节都颤抖。
“宋晚音,不管你怎么想,但是你得搞清楚一点。”
秦素芷口吻格外地冷静,仿佛是个旁观者,也好像对面的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哪一点比别人差了?”
“可是呢,你高考考成什么样了?”
宋晚音的呼吸都有些颤抖,她小声地辩驳:“可是我也很努力,高考分数有波动也是正常现象……”
“正常现象?”秦素芷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
“比平时少考了二十分,你一句正常现象给我轻轻松松地揭过去了。连七百分都没有,我真不知道你高考的时候在干什么。”
“是在考场上睡过去了吗?”
“别以为上大学就好了,在大学里面也得好好学,生活费会定期打到你的卡上,别偷懒。”
秦素芷没有一点停顿地说完所有的话,没有给宋晚音说话的时间
或许她本来也没打算听宋晚音的声音,自已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冰冷的机械的“嘟嘟”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宋晚音才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整个人有些僵硬。
秦素芷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往宋晚音的心里钻。
她连脸色都是苍白的。
高考的时候,她确实很紧张,高考考试的物理题相比于之前练习的偏了一点。
她发挥没有平时好,写到最后时手都在抖。
可是最后一个大题也没有写完。
物理一门相比之前少拿了十几分,其他科都稳定发挥。
总分便比之前少了十几分,高考总分没有破七百。
六百九十一分。
全省第六十三名。
和秦素芷的要求差远了。
高考完的那三个月,对宋晚音来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秦素芷冷漠的居高临下指责的态度几乎让宋晚音喘不过气。
即便是现在。
在秦素芷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宋晚音整个人还是觉得焦虑、无措。
好像被一张大网,牢牢缠住。
呼吸都艰难。
-
陶姗姗和施雨荷一起回来。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凉气扑面而来。
经过太阳暴晒之后,陶姗姗觉得寝室简直就是天堂。
宋晚音正坐在桌子面前,桌子上放着英语资料。
她低着头,漂亮的天鹅颈微微弯曲,在光下,皮肤白的像是在发光。
陶姗姗看着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宋晚音长得是真漂亮。
陶姗姗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用美得不可方物来形容人。
特别是眉间的那颗红痣,看一眼,就仿佛烙印在了心上。
根本忘不掉。
花痴了几秒钟,陶姗姗才收回了目光,回到了自已的桌子旁。
余光看到宋晚音桌子上的那本资料翻开的那一页已经写了不少。
有些疑惑地问:“诶,音音,你今天是没去军训吗?我好像在操场上没看到你。”
“……”宋晚音一时失语。
拿着笔的手指轻轻地蜷缩,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她才有些不自然地说:“我心脏做过手术。”
声音极小,落在空气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陶姗姗听见了。
整个人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自已的嘴:“瞧我这张破嘴,音音你别往心里去啊。”
宋晚音摇了摇头,弯着眉眼,轻轻地笑了笑,“没事的。”
她已经习惯了。
只是被人问起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以启齿。
特别是在面对别人因为尴尬而道歉的时候。
明明是善意的,可就是这种善良,像一根锋利的针,刺入了她心里那块最软的地方。
寝室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为了缓解这份寂静,陶姗姗干脆将自已的椅子搬到了宋晚音旁边。
和她讲着今天早上军训时发生的事。
陶姗姗讲得绘声绘色,很有画面感,宋晚音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刚刚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施雨荷脸上的妆因为太阳暴晒也有些花了,现在正洗着脸,准备卸妆。
将一切处理好,她拿过了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
经过宋晚音时,目光若有若无地往宋晚音的心口看去。
-
几个人在寝室休息了一会之后就再次往操场跑去。
寝室再一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宋晚音一个人。
宋晚音来的时候东西实在是太多,没有准备太多的笔和本子。
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天边的太阳终于往下沉了一点。
闷热的燥意降下去一点,即使聊胜于无。
宋晚音打着伞去学生宿舍附近的便利店,这个点,大一的新生都在军训,路上也很少有人经过。
偶尔有风,两旁树叶的影子被风吹动,“哗啦啦”的响声。
便利店里有空调,刚一进去就感到了一股凉意,在炎热的天,让人觉得格外地舒适。
宋晚音向来没有磨蹭的习惯,买完草稿纸和笔,就去收银台边付钱。
收银员是个男生,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动静,男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宋晚音的脸之后,睡意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是只要这么多吗?还要买别的吗?那啥……我们店里有打折优惠,你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
男生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宋晚音安静地听,耳旁的碎发贴在耳旁,面容姣好。
等到男生说完,她才开口:“不用了,就只要这么多。”
她的声音很干净,没有一丝的杂质,像是幽深山谷里的一股清泉。
如潺潺流水一般,熨贴人心。
“好、好的。”男生慌忙地将东西扫好,装进了袋子里。
宋晚音付完钱,接过了塑料袋。
正准备走,便利店的门再一次地被打开了。
外面的热浪顺着门缝溜进来,冲走了门边的冷气。
一股燥热的气息拂过了宋晚音的脚踝。
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一道娇俏的、像是撒娇般的声音顺着热气掠过宋晚音的耳旁。
“哎呀,你就去嘛。面试而已,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的。”
“你要是不去,我今年又招不到多少人了。求你了还不行吗?”
声音很嗲,软糯糯的。
宋晚音抬头看去。
女生穿着刚刚过膝的裙子,粉色,露出的小腿细腻白皙。
一双白色的鞋子,花边袜,没遮住脚踝,很漂亮。
女生披着头发,头发是浅棕色,发尾带着点卷。
虽然看不见样貌,但是看身形和周身的气质,宋晚音也能推测出来。
这一定是个精致又漂亮的女生。
宋晚音收回目光,拿着塑料袋打算出去时,女生走了进来。
她的影子被光剪下,落在了宋晚音的脚旁。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身影。
两道身影交叠着。
宋晚音没注意,准备出去时。
看到了女生后面的人。
身材颀长,眉眼在光下显得有些冷淡和倦怠。
整个人周身的气质清隽,肩部线条挺阔。
睫毛懒洋洋地耷拉着,听着女生撒娇般的声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似乎是觉得阳光太晒了一点,他敛了敛眉。
“哎呀,你倒是说句话呀!”女生娇嗔。
沈霁晏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看了她一眼,语调有些懒:“我没时间。”
“你——”女生显然地生气了。
沈霁晏没有半点要哄她的迹象,甚至是从她旁边走过,余光都没落在她身上。
径直走进店里。
宋晚音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沈霁晏的眼底。
一瞬间,宋晚音的心跳慢了半拍。
周围的空气流动的缓慢,她觉得呼吸都缓慢。
一种无措的、慌张的情绪在瞬间涌入心间。
她慌张收回目光,余光里,只看到他的影子落在自已的脚尖。
她甚至觉得连脚尖都变得有些轻微的涩感,往后轻轻地挪动。
微垂着头,从便利店里快速地走出去。
经过沈霁晏时,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桂花香,像是学校里的桂花树的味道。
手心变得潮热。
她头也不敢抬地从他旁边走过去,呼吸微微地屏着。
像是错觉一般,她听到了一声很淡的嗤笑声。
从自已的头顶上落下来。
有些痒,又有些烫。
烫得她甚至想抬头看看,那人的神情。
她忍住了。
快步地走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稳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
她缓缓地回头,往便利店的方向看去,门口已经没人了。
眨了眨眼,一股酸涩的感觉慢半拍地缠绕上心口。
那是他的女朋友吗。
应该是吧。
心口变得很闷,那种呼吸都艰难的感觉又来了。
-
“你刚刚在看什么啊?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沈幼沅秀气的眉皱着,语气里有些生气。
“没什么。”沈霁晏语气很淡,语调很平,没什么感情。
“哥!”沈幼沅气得跺了一下脚,“你刚刚明明一直在往后面看,你还骗我!”
沈霁晏听着她说话,眼神落在自已面前的货架上。
没看她。
“哥哥哥——”沈幼沅都快哭出来了。
沈霁晏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饮料扔进了沈幼沅的怀里。
“刚刚好像看到了‘桂花糕’,然后多看了几眼。”沈霁晏语气很淡。
“桂花糕”是一只流浪猫,大一的时候沈霁晏捡回来的。
刚刚带回来的时候,那只猫浑身都脏兮兮的。
很怕他,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他。
喜欢蜷缩在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熟悉了之后,那只猫会卧在他的脚边,有时候在他写作业的时候跳上他的书桌,轻轻地蹭他的手指骨节。
也会偷偷地“喵”一声,然后看向他。
瞳孔黑润,漂亮,里面带着水光,不自觉地勾人。
沈幼沅“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沈霁晏是她表哥,高中的时候,沈幼沅不在虞城这边,在距离虞城有些远的华城。
上大学了之后才到虞城这边来。
沈霁晏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也不能说对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这幅冷淡模样。
沈幼沅是有些怕他的。
虽然她也没见过沈霁晏发脾气。
沈幼沅拿着饮料漫无目的地跟在沈霁晏身后,像是想到什么,她出声:“哥,你说什么啊?‘桂花糕’不是你养的猫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你又骗我,你明知道‘桂花糕’不可能在这里的。”
“哥——”
沈霁晏拿了东西东西,在收银台那边付钱。
沈幼沅还在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
他抬手,摁了摁眉心,终于舍得动了动唇。
因为天气原因,他声音有些哑,却仍然可以感觉到那一股子的散漫和随意:“再吵扣你零花钱。”
“你——”沈幼沅瞬间消音。
家里给沈幼沅的钱不少,可是她大手大脚习惯了。
每个月喜欢出去玩,喜欢买买买,生活费根本不够。
所以沈霁晏每个月都会资助她一点,有的时候,沈霁晏资助的钱甚至比她爸妈给的生活费还多。
这就是沈幼沅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