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跳
《春日慢潮》
文/江水柒柒吖
暗恋你，像春日里一场缓慢涨起的潮水，安静却又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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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虞城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空气里带着黏腻的湿意。
虞城大学是一所百年老校，坐落在虞城中心地带，与周围的繁荣格格不入。
围墙被雨水浸染，有些发黑，几块墙皮轻轻地脱落，充满着年代感与历史的厚重感。
雨后初霁，路面上的一些坑坑洼洼处积满了水，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外缓慢地扩散。
宋晚音不太习惯虞城的气候，潮湿闷热，天气多变。
外加上她先天性房间隔缺损，不算太严重，幼时做过一次小手术，此后身体素质一直不太好。
一不小心便染上了风寒。
趁着雨停歇，她走出寝室，准备去一趟医务室，路过了学校的大礼堂。
大礼堂外面拉起了一条横幅，样子很新，红底白字，有些扎眼。
宋晚音抬眼看去。
——恭喜我校计算机学院大三在读沈霁晏同学在全球ACM大赛中夺得总冠军！
她愣了一秒。
一瞬间，身旁有两个女生经过，她们的声音在不经意间落进了宋晚音的耳朵里。
“我天啊，沈霁晏怎么这么厉害啊！不仅拿了金奖，还是学生会主席，真牛逼！”
“那肯定啊，他可是当年的高考状元，前年的高考试卷多难，他还只扣了那么点分，简直天才！”
“哎，这种人我们看看就得了，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像是有一阵风吹过，带着虞城特有的凉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看着那条横幅，心脏在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情绪侵占。
又酸又涨，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人的眉眼和身形在她的脑海里又一次地描摹。
让她的心跳变得缓慢又沉重。
好久，她才收回目光，往医务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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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门并未关，虚掩着，里面的光线似乎并不那样的明亮，宋晚音抬手轻轻触碰门把手。
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白得有些病态，仿佛一折就断，可以看见上面青色的血管蔓延。
医务室里开着空调，有一点凉意从里面溢出来，微微的冷意。
她小心地推开门。
门似乎有些年头了，打开时发出了很小的“咿呀”声，很快便散落进空气中。
明明并不会让人发觉，只是周围的空气很安静，这样细微的声响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顺着空气掠过耳旁竟显得有几分嘈杂。
她走进去，光线有些昏暗，因为门被打开，外面的几缕光线洒进来，医务室后面摆放着玻璃橱窗，反着并不刺眼的光芒。
宋晚音的目光在医务室里扫了一圈后，落在了坐在收银台后面的人身上。
是个男生。周身的氛围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收银台后面的椅子是黑色的，男生靠在里面，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懒意和倦怠。
他的手放在收银台的鼠标上，穿着短袖，可以看见露出的那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青色血管蜿蜒。
腕骨突出，上面似有一点红，皮肤很白，那点红倒显得格外地扎眼，在这昏昧的氛围里，竟莫名染上了一点性感。
许是听到了声音，男生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微侧了一下头，有些散漫的目光落在了门口。
门外的光线因为他的动作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领口下垂，光线落在他的锁骨，显得有几分野性的性感。
他的瞳孔是琥珀色，很干净，里面似乎倒映着周围的昏暗，显得有几分深邃。
眉骨突出，眼窝有些深，眼尾轻轻上挑，显得有几分不羁，在昏沉的光晕里，没有弱化他的半点攻击性。
在这个昏昧的角落里，他像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光芒锐利，让人无法忽视。
细碎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像是在描摹他的眉眼。
时间在一瞬间被主观的放慢，眼前的一切似乎在瞬间变得虚幻，仿佛梦境。
宋晚音不受控制地愣在原地，耳边传来小声地“嗡嗡”声，而后便彻底消失，仿佛整个世界在瞬间都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她不平稳的呼吸声。
她的手心一片黏腻，紧张到后背绷直，涔出密密麻麻的汗意。
在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不到空调的凉意，只觉得自已的心口和耳边都是燥热又干涩的。
沈霁晏。
他怎么在这里。
光是他的名字就能让她的呼吸在瞬间变得迟缓，更何况，是他的模样。
空气黏腻又安静。
沈霁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里面似乎沾染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兴致。
见她不说话，他轻轻扬了扬眉，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散漫的味道，语调懒洋洋，却听的人心尖莫名地有点发痒：“小朋友，要买点什么呢？”
他的话终于让宋晚音回过神，她手心的黏腻在瞬间加深，慌张地动了动唇，声音带着一些轻微的哑：“买感冒药。”
说完，她才收回了目光，掩饰一般地垂下眼眸，心跳如鼓。
她长着一双柳叶眼，低头的时候眼尾微微的上挑，总是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勾人，眉间有着一颗小的红痣，如同一粒雪融化在她眉间。
是有着与长相完全不相符的安静和乖顺。
她只敢小心地撩起眼看他。
沈霁晏弯腰，在玻璃柜里拿药，弯下去的脊柱像一把上好的弓，充满了朝气蓬勃的力量感。
很快，他将药从玻璃柜里拿出来，抬起眼，宋晚音赶紧收回了目光，心脏在胸腔里不停地跳动着，没有一丝的规律，也没有丝毫要停歇的迹象。
沈霁晏将药在收银台电脑旁的扫描仪上扫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他懒洋洋地抬眸，看向她，语调慵懒，声线却勾人得紧：“校医出去有点事了，要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吗？”
听着他的声音，宋晚音就觉得心率不稳，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摇摇头，声音很轻：“不用了。”
“行。”沈霁晏应了一声，将药用袋子装好，递过去。
两人之间有些距离，宋晚音小步走过去，抬手接下，她的动作因为紧张有些局促和笨拙。
手指在不经意之间碰到了他的手背，宋晚音的呼吸一屏，只觉得自已的指尖像是被灼烧一般。
她急促地收回了手。
拿出手机付完款，她才捏着药走出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凉气在她走出去的瞬间，完全消失，只有空气里本来就存在的黏腻扑面而来，她快速跳动的心脏在一片湿热的空气里慢慢变得缓慢。
不受控制地，她回头小心翼翼地往医务室里面看了一眼，沈霁晏坐回了椅子里，整个人的身形被电脑遮挡着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他放在鼠标上的手指。
骨节分明，修长漂亮。
他一如既往地松弛。
好久，她眨了眨眼，收回目光，手心的黏腻却没有干燥分毫。
像虞城的雨季，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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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音拿着药回寝室的时候，整颗心脏还在缓慢地跳动着，刚刚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她似乎整个人还没有从那种惊喜感和恍惚感中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已的心跳。
打开寝室门，便看见江季疏穿着全黑色的衣服，正坐在桌子前戴着耳机，面前放着一台电脑，目光落在上面。没有一点地偏移。
也没有因为宋晚音进来，打开门的动作，将目光投向她。
江季疏很冷淡，冷淡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拽姐气质，让人难以接近。
宋晚音刚开始来的时候很不自在，这两天因为虞城一直下雨，军训时间一拖再拖，江季疏在寝室的时间长了，宋晚音才有些迟钝地感觉到，江季疏或许就是这样的。
很冷很拽。
将感冒药冲泡好，宋晚音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玻璃杯，杯壁温度灼热。
宋晚音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起了刚刚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
她的心口仿佛都被这杯里升起的雾气给烫到了。
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没注意力道，发出了一声巨响。
宋晚音顿了一秒，才往门口看去。
陶姗姗拿着一袋水果和零食走进来，意识到自已的动作似乎大了一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控制好力道，下次一定注意。”
江季疏像是没听到一般，也没抬眼，陶姗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提着水果走了进来。
顺手关上了门。
她将水果放在了桌子上，从里面挑了几个最好看的梨子，一个放在了江季疏的桌子上。
江季疏终于将目光从自已的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一旁的陶姗姗身上。
陶姗姗拿着梨子的手瞬间僵硬了一下，和江季疏冷淡的眼神对上，陶姗姗有些尴尬，放完梨子就走了。
江季疏说了一句谢谢，便没有再多言。
陶姗姗受宠若惊，急忙说了句“没事”，然后将另一个梨子放在还没回来的施雨荷的桌子上，最后才拿了一个最大的放在了宋晚音的桌子上，宋晚音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陶姗姗立马拉过了自已的椅子坐在了她的身边，语气里抑制不住的惊喜。
“我天呢，音音我给你讲，我刚刚去买水果，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宋晚音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她摇摇头：“我猜不到。”
“我看到沈霁晏了！活的沈霁晏啊！”陶姗姗语气激动，一双眼睛里都泛着光，“是真的好帅啊！”
宋晚音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药在口腔里蔓延，泛起丝丝缕缕的苦味。
沈霁晏。
这个人无论在哪里都格外地受欢迎，无论在哪里都会受人追捧，也无论在什么时候，从不缺爱慕者。
当时她们这批新生刚刚入校的时候，就听见从学姐的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高考状元，学生会主席，计算机天才。
无数个光环堆砌在他的身上，长相是他所有优点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当时的虞城大学的论坛里几乎全是有关沈霁晏的信息，以及从各种角度拍的照片。甚至有几张照片在新生群里就狠狠地火了一把，但是沈霁晏这个人很难见到，很多人都想着弄一场偶遇，结果根本见不到他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陶姗姗只在论坛里看过看到过照片，这几天在学校里转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人。
她都快怀疑沈霁晏这个人在学校是走下水道了。
结果今天居然让她给遇见了。
她笑眯眯地和宋晚音说，整个人实在是太过激动，没注意到宋晚音的身子在瞬间似乎是有些僵硬。
“诶对了，话说回来，音音，你知道沈霁晏吗？就那个学生会主席。”陶姗姗问。
宋晚音的呼吸在瞬间屏了一下，心里酸酸胀胀，小声说：“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么多天，他的模样被她在脑海里篆刻了无数遍。
他那样的受欢迎，离她那么遥远，又有那么多爱慕者。
而她，只是众多暗恋着他的少女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话还没说完，寝室门被打开，传来清脆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响声，将宋晚音的话硬生生地打断。
施雨荷回来了。
精致的妆容上淋了一点雨，显得有几分狼狈，也是因为这样，她的脸色并不好看，眼尾垂着，带着几分戾气，将伞往地上随便一扔，发出响声，她走了进来。
抬眼看到宋晚音和陶姗姗都看着她，她脸上忽然展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刚刚带着满身的戾气只是错觉一样。
“看着我干嘛啊？”施雨荷笑吟吟地问。
“没什么。”陶姗姗回，“刚刚正和音音聊天呢。”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施雨荷像是随口一问，并不多在意。
陶姗姗想了一下才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卖水果的时候看到沈霁晏了。”
施雨荷正拿着湿纸巾对着镜子擦着自已的脸，听到陶姗姗的话，她的动作一顿，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陶姗姗一眼，很快就收回，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已，脸上没什么表情，“哦”了一声，“原来就这事啊。”
语气有些莫名。
陶姗姗抿了抿唇，微微地蹙眉，没说什么，只是搬着自已的椅子来到了自已的桌子面前。
施雨荷卸完妆，来到自已的座位上，余光看到了自已桌上的梨子后，她笑着开口，语气温和：“谢谢你的梨子。”
“没事。”陶姗姗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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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城大学是在第三天的时候通知军训的时间和地点的。
绵绵的细雨终于停下，虞城也终于迎来了一个晴天。
碧空如洗，雨后的空气很干净，带着几丝清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