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通红的双眼中,燃起两簇火苗,似要将眼前之人活活烧死了去。
她单是想到玥儿全身上下沾满血污被抬进府,便觉心似被针扎一般!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声音悲怆:
“我的女儿,今日出门时还活蹦乱跳!
只是两个时辰,回来便弄得一身伤痕!
你方才瞧见没,她是生生疼晕过去的!
你身为她的长嫂,却让她受这么重的伤!
我倒要听听,你如何与我解释!”
谢书柠闻言,面色无异的寻了个椅子,缓缓落座。
她伸手将罗裙扯平,语气玩味道:
“解释?我有何需要解释?
我倒是想问老夫人一句。
到底是我逼着侯府姑娘,同我一道去参加太子妃赏花宴的?
还是我这个被侯府姑娘瞧不起的商贾之女,唆使她目中无人的?”
赵氏一听这话,气势稍稍弱了些,却并不觉得是自家的错。
她无比沉痛的斥责道:
“她那般欣喜的与你一道出门,可你却......
你让她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受尽屈辱折磨,而你自已却毫发无伤的回来。
你的心到底多狠呐,就只顾自已,眼睁睁看玥儿受苦?”
谢书柠听了赵氏的哽咽,气定神闲的与之对视,眼神中没有半分退让。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江景玥犯错,却要旁人也跟着一道受罚,这是何道理?
没有同甘,为何要与之同苦?
可恨自已曾经那般愚蠢,出银出力的扶持着江家!
只当良心喂了狗!
谢书柠没了看赵氏精彩表情的心情,只一字一句道:
“江景玥先是冒犯太子妃,而后辱骂端顺公主,又是僭越楚华公主。
她接连犯下此等不可饶恕之错,杖责三十已是端顺公主格外开恩!”
赵氏听完这番话,脸色青紫交加,只觉心口绞痛难当!
她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中,眼神如刀子般扫向谢书柠:
“玥儿就是再错,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你身为长嫂,就该替她抗下所有罪责!”
谢书柠听得这话,不怒反笑道:
“替她认罚,替她挨打?
凭什么?
你女儿的命天生高贵,我的命便贱如草芥?”
她话说一半,站起身来往赵氏冷冷一瞥,道:
“你的女儿,也该长长记性了!”
赵氏此时满腔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强撑着被气的发抖的身子,扶着椅背站起来,一步步挪到谢书柠跟前,张口骂道:
“谢书柠,你大胆!”
随着她的话出口,扬起右手就朝谢书柠脸上扇去!
这个巴掌,她在心中憋了许久!
数日前,谢书柠便因一个丫鬟,扇了玥儿的耳光!
她一直记在心里,因此,她这个巴掌是用了全身最大的气力!
谢书柠本可以躲,可她却站着没动!
因为,她早在赵氏表情狰狞的朝她走来时,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果然,就在下一瞬,“啪”的一声,疼痛感落在了旁人身上!
赵氏惊呼一声,瞧着几日未见的儿子,无措的捏了捏的手,一连几问:
“景川,你.......怎么是你?
你为何要挡下这个巴掌?
你......怎么今日回来了?
你可去看过你妹妹了?她受苦了哇!我那苦命的孩子!”
来人正是江景川!
他随手揉了揉被赵氏扇中的脖子,只觉那处火辣辣的疼!
他微微皱眉,不敢想若他来迟一步,这巴掌甩在谢书柠脸上,这可如何收场!
江景川先是看了眼赵氏,假意指责道: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对书柠下如此狠手?
母亲莫不是忘了,书柠是儿子明媒正娶的夫人。
就算书柠犯了天大的错,也该顾及些颜面的!”
他这话说完,也不等赵氏反应过来,忙转身看向谢书柠,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夫人,是我不好。
我一直以为你在无理取闹,不肯为我向太子妃求情。
今日我才得知,你竟不惜颜面,请了太子与太子妃,前来参加母亲的寿宴!
还有昌京那些高门显贵们,她们见太子夫妇都来,自然也都会来!
就连一向不喜喧哗的裴国公,也会登门为母亲祝寿。
如此,咱们承安侯府往后在昌京,也算是站稳脚跟了。
夫人,你为我,为了咱们侯府做的这些,为夫此生不忘!”
江景川说着话,面上带着几分柔情,就要去牵眼前女子的手。
只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那人凝脂白玉的纤纤细指,便见那人侧身坐在了椅子上。
他伸在半空的手臂,微微一僵,旋即握拳收回,眼眸中依旧是满满情愫:
“书柠,谢谢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书柠看他说完了,不由提醒道:
“你莫不是忘了,太子妃与那些朝廷命妇们,都在等我的亲笔请帖?”
江景川闻言,脸上的谄媚更甚了几分,撸起宽大的袖摆说道:
“夫人辛苦,为夫亲自为夫人研磨!”
谢书柠却是冷眼朝赵氏看去,说道:
“今日怕是不行,心情不好,写不了字。
累了一日,我就不陪二位叙话了。”
赵氏此时也总算明白过来。
她虽心疼女儿受杖责,也恨谢书柠没有替女儿受罚。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侯府的兴衰!
她又岂会听不出谢书柠话中之意,这是在逼着她低头呢!
赵氏深吸一口气,强扯了丝笑意,上前一步说道:
“方才是我急昏了头,说了些糊涂话,书柠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你能为咱们承安侯府做这些,可见你是识大体的!
母亲打心眼里喜欢你!
往后,咱们一家人还如以前那般,和和气气过日子!”
谢书柠闻言,皮笑肉不笑,说道:
“老夫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不去庆德园唱戏,实在是可惜了!”
一听这话,江景川与赵氏母子二人纷纷变了脸色。
可还不等他们出言反驳,就听谢书柠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
“那些请帖,要我写也成。
还请老夫人将我成亲这三年来,所有用在侯府的花费,还回来。
一则,我要看看你们的诚意。
二则,我又岂知你们会否过河拆桥?”
江景川一听,满口应下:
“书柠,这是自然,该还的一个字不差的还你!
只是,你实在是想多了。
你我是夫妻,说这些话岂不是外道了?”
赵氏却是脸色一白,扯了下江景川的衣袖,颤声道:
“书柠,你别听景川的。
他是男子,不懂咱们后宅之事。
咱们是一家人,彼此间送个物件,哪里还记得清?
这......没有必要计较这么多吧?”
她的话音刚落,谢书柠的声音传来。
女子嗓音娇憨婉转,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如坠冰窟:
“不清楚有何物件?
我那里都有记录在册,老夫人慢慢整理便是。
我倒是不急,只是......”
她说着这话,勾唇浅笑道:
“这高门贵府的规矩都大,若帖子送晚了,人家要有个不高兴,怕是就白送了吧?”
江景川还想说什么,就见那人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只扔下一句话:
“我不是与你们商量,还请二位慎而重之。”
与此同时,京郊庄子。
吉秋神色不安的进屋,对上俞桑影的目光,怯懦说道:
“夫人,还是没有侯爷的信,旺喜刚刚回来,他说......他.......”
俞桑影见状,只觉心一下子被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柳眉紧皱,抿了抿唇,忍不住催问道:
“他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吉秋见此,忙说道:
“旺喜说,他前两日都不见侯爷回府!
今日好不容易得见侯爷回府,便想上前与侯爷说夫人的处境。
可侯爷见到他就似没瞧见一般,摆手让他先回来。
而侯爷,他则急匆匆的进了侯府大门!”
俞桑影闻言,身子一软靠在了软榻靠背上。
一丝夹杂着寒意的秋风,掠入窗棂,让她心头有了几分冷意。
她眼眸微闪,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已的。
她,不能再这样痴痴的等下去.......
还有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