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柠听声音,认出来,这便是方才那钟姑娘。
只见她乌黑发亮的长发仅用一条红色缎带高高束起,发间不带一件钗环首饰。
却更显飒爽利落!
她眉宇间英气十足,一双水眸中蕴含着坚定与刚毅,倒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温婉。
这般侠义心肠的飒爽女子,叫谢书柠不由多看了两眼。
北安朝未来的第一女将军,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因着这边闹得动静甚大,二楼格雅间里品茗插花的女子们皆出来看热闹。
一旁看热闹的姑娘,见谢书柠往钟南溪处看,低声说道:
“你不知道她?
你别瞧她这般烈性,在家里却是过的不如意。”
谢书柠倒没多问,这钟姑娘这般性子,往后的日子断不会让自已吃亏!
那旁重重摔在地上的薛绾柔,此刻已经在婢女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
她赤红着双眼,伸手指向与她仅有两步之遥的钟南溪,面目狰狞道:
“你,你竟敢打我?我.......”
钟南溪闻言,不等她将话说完,浑不在意的说道:
“怎么?你要如何?回府找丞相告状不成?
好笑了,你能辱骂我,我却只能听着?”
薛绾柔见此,只得忍痛走到六公主跟前儿,哭诉道:
“公主殿下,您可要为臣女主持公道!
臣女方才只说那被歹人劫持的妇人,与她钟南溪有何干系?
她在您面前就敢这般霸道欺凌人,这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六公主,姜洛晴闻言,柳眉微蹙。
起初,她只觉薛绾柔讲话不甚雅观,也并未当场指正,也算是给她留了余地。
却不想,薛绾柔后面变本加厉,说出的话越发难以入耳。
只是,钟南溪未免下手太重!
她有些为难道:
“钟姑娘,你仗义执言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
若昌京城皆如你这般,可如何是好?”
钟南溪转眸指着薛绾柔说道:
“回公主殿下,臣女已是注意了分寸,没将她踢死。”
薛绾柔闻言,脸色铁青。
可她知晓姜洛晴站在她这边,不禁抬手拢了拢摔歪的发髻,趾高气昂说道:
“钟南溪,你还是管好你自已吧。
莫说那被歹人劫持的妇人不在此,就是当着她的面儿,本姑娘照样这样说。
这样名节有损的妇人,保不齐已经被夫家休弃了!”
她这话一出口,便觉一阵掌风袭来,随后便是一个耳光甩在了她的脸颊上!
不光她一时怔愣住,整个二楼的走廊里的女子皆满脸惊色,屏住呼吸!
良久,那薛绾柔瞪大双目,看向眼前白纱遮面的女子,怒喝一声说道:
“大胆!你是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如此猖狂!
来人,将此人拿下!”
就在她身后仆从上前拿人时,那女子福身朝姜洛晴行跪拜礼,说道:
“民女谢书柠,见过公主殿下。
民女正是昨日在庆德园被歹人劫持,后承蒙裴国公相救之人!
民女要状告薛姑娘恶意污蔑,毁人清誉,还请公主殿下为民女做主!”
姜洛晴一听,这才知道,薛绾柔一直辱骂的正主儿,就在此处!
她不由有些心虚,毕竟方才薛绾柔的话实在难听,她却没拦着。
与此同时,她上下打量了眼前女子一眼。
这女子虽自称民女,却是妇人打扮,虽脸上遮了面纱,却见其明眸似水,顾盼生辉,可见是个美人。
姜洛晴心底不由生出一丝不悦。
表哥明明说他有意中人,不会在意任何女子。
他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却在意此人的生死,当真不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
哼,表哥这般做,怎对得起他那意中人!
更是让她对天下男人的信誓旦旦,失了信心。
她抬手让人起身,面上带着天生俱来的倨傲,随口说道:
“谢姑娘请起。
今日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
薛姑娘并非有意诋毁,只是想借此提醒诸位姑娘。
切莫因贪图男子美貌,便让自已身陷凶险之境!
但她的确言语有失,且让她与姑娘道声抱歉,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姜洛晴的话刚说完,那旁的薛绾柔却满眼震惊的说道:
“公主,我向她道歉?
她一介贱民,她当的起吗?
何况,她就是被歹人搂抱过。
本就名节有失,如今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错的分明是她!
她还敢动手伤我,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洛晴往日里虽任性跋扈,却只是在宫中如此。
出了宫门,她便时刻谨记自已的身份。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街边乞儿,都是她北安朝的子民。
断不能用贱民二字!
她神色不悦的看向薛绾柔,先前此人总是给她讲宫外的趣事,时日长了也有了几分交情。
却没想,她以为性子直爽的薛绾柔,却是这般的狂妄自大。
便在此时,她忽听得一声:
“我虽只是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却也见不得你如此侮辱皇后娘娘!
你,该打!”
她的话音一落,一旁的钟南溪接过话头儿说道:
“谁人不知,数年前皇上与皇后往信河行宫避暑,路遇敌寇。
皇后娘娘以身救驾,被歹人劫持并刺伤。
娘娘她身中数刀,无力回天,不久便长眠于世。
皇上感念皇后大义,缅怀至今,仍未再立新后。
而你,今日这般羞辱被歹人劫持的女子,是将皇后置于何地?
又或是,你在质疑皇上对皇后的思慕之情?”
谢书柠转眸,朝钟南溪投以感激的目光,正见其朝自已看来,眼神中满是赞赏!
她含笑点头,再看那薛绾柔,眼底终于浮出一丝惧意。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她到底是不敢认下,忙跪地说道:
“公主殿下明鉴,臣女万万不敢冒犯先皇后。
臣女今日身体不适,这才言行无状,惹得谢姑娘不快,臣女愿赔礼致歉。”
姜洛晴在听到皇后娘娘四字时,早已红了眼圈。
她的生母去的早,是皇后将她抚养长大。
那年的信河行宫避暑,她也一同去了。
去时好好的,可回来时,母后便躺在了棺木之中。
那年,她才七岁。
待薛绾柔扭捏的道歉后,便与姜洛晴告辞,先行离去。
姜洛晴却是朝谢书柠看来,强忍着心中酸痛,说道:
“多谢。”
谢书柠福身行礼,说道:
“民女只是觉得,钟姑娘所言极对。
受害者,何错之有?”
经这样一闹,她也没了心思品茗吃茶点,与六公主等人告辞离去。
千味斋三楼拐角处的雕花窗棂,轻轻合上。
一华服男子将手中茶盏晃了几晃,慵懒开口:
“今日,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薛丞相,你说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