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进来时,正见谢书柠放下手中的筷子。
她快速瞥了眼桌上的饭菜,才上前对着谢书柠虚一福身,算是行了礼。
她脸上挤出一丝笑来,说道:
“夫人,这是刚用过早饭呢?
老奴过来,是老太太想请您过去一趟。
商议她的寿宴事宜。
她老人家说了,咱们这侯府啊,真真是一日都离不了夫人您!
这不,眼瞅着就到日子了。
这宾客请帖,寿宴菜品,宾客回礼,请角唱戏。
还有咱们侯府这园子里的布置,多少事儿都等着夫人来定夺呢!”
谢书柠似没听到一般,并不急着开口。
她接过阿珀奉来的鸡苏香茶,漱了口,又用锦帕轻沾唇角,才转眸看向苏妈妈,缓缓开口道:
“原来是苏妈妈来了呀?快看坐。
苏妈妈说的是,老夫人寿辰在即,是该着手准备起来了。
只是,如今这侯府上下,皆是老夫人在打理。
这些事,她自已做主便是。
苏妈妈,您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干将,定要多费心帮趁着些才是。
那,我就不留苏妈妈吃茶了。
阿珀,替我送送苏妈妈。”
她说完这话,阿珀便上前说道:
“苏妈妈,这边请。”
苏妈妈刚坐下的屁股还没坐稳,这就撵人了?
她脸上横肉一颤。
往前儿,这芷菁院上上下下皆对她恭恭敬敬。
就连商贾出身的夫人,也对她礼让三分。
如今……
她来前儿倒是猜想到,夫人如今只怕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怎么也得纠葛几句才能同意。
谁料,脸色倒还好。
可这......说了一句话,便开始送客!
她轻咳一声,脸色微沉的开口说道:
“是,老奴这便去回去,将夫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禀给老太太。”
谢书柠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原封不动的回禀?
呵,这是在威胁人呢。
阿璃站在门边,看着苏妈妈扭着粗壮的腰肢出了院门,这才回身进屋。
她在谢书柠身边站定,疑惑问道:
“姑娘,这苏妈妈仗着自已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向来是眼高于顶的。
只是,如今就连侯爷都亲自来与姑娘认了错。
怎么她来求人办事,却依旧这副目中无人的做派?
真是叫人看不懂!”
谢书柠闻言,却是轻笑一声,说道:
“这有何看不懂?
老夫人叫苏妈妈来请我,已是纡尊降贵给我铺了个台阶。
毕竟,她是长辈,这北安朝向来以孝治天下。
她也是在告诉我,这侯府,还是她说了算!
只是,苏妈妈没想到我这般不识抬举,连老太太的面子都敢驳。
瞧着吧,这苏妈妈回去不定如何添油加醋编排于我......”
她这般说着,抬眸朝院外的方向看去,却被卷帘隔绝了视线。
谢书柠细细想来,苏妈妈每次看她的眼神......
除了不屑不敬外,似乎还带着几分......怨恨。
谢书柠微摇了摇头,想起一个记得不甚清晰的梦境。
那年,江承宇刚满八岁,她便被诊断出不能有孕!
她自觉愧对江景川,更是对江承宇上心,悉心教导,亲力亲为。
她花费重金,又让弟弟以书院院正的关门弟子的身份疏通关系!
这才将江承宇,送进全昌京学子皆仰慕的孔笙书院!
可,谢书柠不能有孕之事,阖府皆已传遍。
很快,便有闲言碎语传进芷菁苑:
“若不是夫人霸占着侯爷多年,也不至于侯爷多年膝下无子!”
“夫人自已都不能生养了,难不成还要侯爷只守着她一个?”
“咱们夫人其它倒是样样都好,唯独这善妒不容人,实在不可取!”
“这满昌京,哪家老爷没个三妻四妾,也就咱们侯爷......”
就在全昌京都在等着看承安侯纳妾时,江景川却牵起谢书柠的手。
他满目含情,郑重说道:
“书柠,不管你能不能有孕,我都不会纳妾!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曾许诺,此生唯有你一人。
既然你我命中无子女缘,便将江承宇视作亲生,往后他便是承安侯府嫡长子!”
她被江景川坚定不移的表态所感动,更是待他们父子全心全意。
可月余后,一个丫鬟趁江景川酒醉,爬了他的床。
此人正是苏妈妈的女儿,朱兰儿。
......
谢书柠沉浸在那梦境中,只觉可恨。
江景川因此,得了个痴情专一的好名声。
而她,却落了个善妒不容人的骂名!
可,江景川不纳妾,又怎是为她?
他分明是为江承宇的生身娘,守身如玉!
怎奈,梦中的她,被江景川的炉火纯青的演技蒙蔽,心甘情愿为其付出所有!
至于朱兰儿......
只比江景川小一岁,硬生生耗在侯府不肯出嫁,怕是早就有了爬床的心思!
她隐约记得,那朱兰儿后面是有了身孕的。
可为何,梦中却从未有过那个孩子?
谢书柠轻摁了摁额角,有些梦境破碎模糊,记不清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阿璃的声音:
“姑娘,这名册该如何处置?姑娘?”
谢书柠回过神来,抬眸朝阿璃看去,见其手中正拿着前几日准备的宾客名册。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送苏妈妈出门的阿珀进了屋来。
那丫头也听到了阿璃的话,没好气的轻哼一声,说道:
“还能怎么处置?
自然是拿去当柴烧了,难不成还巴巴的送去福安堂?
也省了那福安堂还以为咱们姑娘嘴上说不管侯府庶务,背地里还松不开手!”
阿璃点头,又惋惜道:
“姑娘先前耗费数日,才将这名册斟酌出来,真是白费了心思。”
谢书柠掩下心思,眼角漾起笑意,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去将撤下的早饭热热,用完后随我出府。”
阿璃二人谢过姑娘后,正要出门,就见卷帘掀动,寻宝儿进来说道:
“夫人,三公子来了,此时正在院中,可要见他?”
闻听此言,阿璃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收,眉宇紧皱。
她想起昨日回府时,在水榭栈桥边儿上,那江景坤对姑娘的无礼冒犯之言!
她下意识就开口说道:
“不见,夫人不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