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事放在以前,赵氏这般动怒,谢书柠必然立即站起身来认错。
可,如今的她,只觉心惊。
原来,在赵氏这种人眼中,人命如草芥。
在侯府颜面跟前,其它都不重要。
所以,待她对侯府再无用处时,便是她被丢弃之时,如那千百个梦境中一般。
谢书柠思及此,眼中略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悲伤。
自她嫁入侯府,每日都在努力做好一个合格的侯门主母。
她将打理好侯府,伺候好婆母,照料好弟弟妹妹,当做自已余生最要紧的事。
她很忙,忙的几乎忘了,她除了是江家长媳,她更是她自已。
若出了这承安侯府的大门,世间,天大地大!
或许,死巷也能辟出一条坦途大道!
谢书柠心思微敛,似笑非笑说道:
“老夫人,那你以为侯府见死不救的话,传出去便好听?
只是,有一事,我不甚明白。
我是出身商贾,却也是侯爷亲自登门求娶的。
怎么?
到了今日,老夫人才觉我身份低微,帮衬不上侯爷?”
赵氏闻言,面上难掩惊色。
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向恭顺孝道的谢书柠这两日竟似中了邪一般,处处与她顶撞。
一旁的江景玥见自已母亲被气的变了脸色,忍不住上前夺了谢书柠手中的茶盏,指责道:
“谢书柠,你怎么与我母亲说话的?
这便是你谢家的教养?”
站在谢书柠身侧的阿璃见状,不由上前说道:
“还请姑娘慎言,夫人只是在陈述事实,当时.......”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那江景玥拔高嗓音斥骂道:
“这里哪有你这贱婢说话的份?”
她这般说着,抬手便朝阿璃甩了一耳光。
谢书柠扶住身形踉跄的阿璃,拿开她捂着脸的手,便见阿璃的脸颊红肿一片!
她素手一抬,便打在了江景玥脸上!
这江景玥从不将她放在眼中,即便她处处忍让。
甚至,在梦中,她被江景坤迷晕,欲行不轨的事情被撞破后。
江景玥落井下石,说她是狐媚子,专门勾搭男人。
连家里的小叔子都不放过,让承安侯府蒙羞,坚持要让江景川将她沉塘。
江景川没同意,江景玥便三五不时对她冷嘲热讽,即便她为当年出嫁的江景玥置办了十里红妆。
谢书柠如今才看透,世道便是如此,人善被人欺。
不是你退一步便海阔天空,只会让欺你之人得寸进尺。
谢书柠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做过粗重活计,她手上力气并不大。
可这一巴掌,却异常响亮,至少江景玥这般认为!
江景玥只觉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怔愣片刻,才“啊”的大喊一声:
“谢书柠,你敢打我?”
谢书柠看也没看她,只拿着绢帕擦手,云淡风轻开口道:
“玥妹妹,身为侯府嫡女。
却这般与长嫂说话,倒比市井泼妇还不如,便是有教养?
怎么这般看我?
家中弟妹不懂礼数,我这个做长嫂的,却管束不得?”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冲过来查看江景玥情形的赵氏,出声宽慰道:
“老夫人放心,玥妹妹不懂事,我自会教导。
我身为承安侯府主母,也会守护侯府名声。
若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赵氏看着江景玥脸上的红印子,想伸手去摸,却又怕弄疼孩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谢书柠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她竟不知该如何发难。
便在此时,外头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满是怒意的质问:
“守护我侯府名声?
所以你便去戏园子与那名伶私会?”
谢书柠闻言,转头去看,便见江景川黑沉着脸大步进了门来。
她只觉可笑,这江家人便这般看低她。
听旁人说一句是非,她们便都信了!
见来者不善,她自知,一时半会儿走不成了,便又转身坐下。
江景川见她如此,脸色更沉了几分,摆手让房中伺候的下人全都出了屋去。
他皱眉看向阿璃,呵斥道:“还有你,出去!”
阿璃看了眼自家夫人,见其若无其事的冲她点头。
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去,却也不敢走远,就候在门外。
江景川看了眼捂着脸哭啼啼的江景玥,又看了眼一脸愁容的赵氏,只觉烦躁。
娶妻娶贤,如今的承安侯府家宅不宁,全是因为自已娶了个祸害进门!
他如此想着,更是确定了心中想法,张口问道:
“我从不介意你的商贾之身,却不想,你竟背着我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此时房中也无外人,书柠,我只问你一句。
你与那戏子,从何时开始的?”
今日午后,从谢家回府途中,江景川从谢书柠的马车上下来后,便去了郊外的庄子上。
他心心念念的娇娇,便在那里。
娇娇是他喜欢了五年的女子,又千里迢迢从镇江去沛州寻他。
这份情谊,他万分珍惜。
两年的时间,他与她恩爱有加,后来她又为他生下宇儿,那是他第一个孩儿。
如今,她却只能一个人无名无分的住在郊外,忍受母子分离的痛楚煎熬。
江景川心中无比自责,只觉亏欠娇娇太多太多。
尤其娇娇泫然欲泣却又隐忍压抑的模样,叫他万分心疼。
他的娇娇,本也是这昌京城中的高门贵女,如今却为了他,受这样的苦。
江景川看着娇娇身上的妆花缎衣裙,这还是他去年给她买的料子。
他很快又想到,府中那女子今日穿的衣裙,乃是用极品月华锦做的。
那极品月华锦,产量极低,一匹能卖到百金!
当真奢华!
若不是谢书柠,此刻穿月华锦裙,在侯府插花饮茶的便是他的娇娇。
娇娇善良娇柔,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自然,包括他的正妻之位!
温香软玉在怀,江景川自是想将人直接带回侯府,日夜相伴。
可他却明白,如今还不是时候。
只得再委屈娇娇在庄子暂住些时候,到时候他定会加倍补偿娇娇。
他好生安慰了娇娇一番才动身回府,却在街上听闻了庆德园之事。
他乍一听,自然是怒气冲天。
难怪这谢书柠夜里不等他,原来是早就与人暗通款曲了!
可在回府路上,他却猛然想明白。
此事,虽落了他的颜面,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单看他如何应对。
江景川的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捂着脸哭的江景玥率先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的惊呼道:
“戏子?私会?
完了完了,我承安侯府的名声这下是全毁了!
她这般......这般不要脸面,怎配做我侯府主母?
哥哥,你快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