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已经出了庆德园,走在西瓦大街上的阿璃有些后怕的问道:
“夫人,咱们没惹上那裴国公吧?
奴婢怎么瞧着,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方才他还说叫太医去咱们府上,他又是如何知道咱们是哪个府上?”
谢书柠略一迟疑,说道:
“古怪?许是觉得我妨碍他办案了吧。
至于他如何得知咱们的底细,你何不想想他是做什么的?”
阿璃闻言,脸色一白,御京司掌管天下机密,小小承安侯府还能瞒得过御京司正史?
她连忙噤声,不敢再多问。
心里却暗骂自已今日不该陪夫人闲逛街市,如此便不会遇到那裴国公。
车夫已经在西瓦大街尽头等候多时,见夫人回来,忙搬来上马凳候着。
待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外时,天色早已暗沉下来。
谢书柠奔波一日,又受了惊吓,只想早早回芷菁苑歇息。
却不想她刚绕过水榭栈桥,还未跨进垂花门,便撞见江景坤提了灯笼迎面朝她走来。
谢书柠眸色微暗。
这江景坤才十五六的年纪,不在书院好好读书,偏跟着一些浪荡子弟学的不务正业。
终日里,往脂粉堆里凑。
这些也都罢了,左不过是花些银子的事。
他千不该万不该,将那腌臜念头打到她这里来。
谢书柠柳眉紧蹙,在梦中之世,江景坤便对她有非分之念,且欲行不轨之事。
偏巧,还被江景川撞了个正着。
她因此心生愧疚,从此更是对江景川一心无二,无论人力财力,皆可予取予求。
谢书柠如今想想,却觉得江景川撞破的时机实在是巧,巧的令人生疑。
可无论如何,眼前下江景坤这个祸害,都是不能再留了。
这种浪荡之辈,她是看也不愿看一眼的。
只片刻工夫,江景坤已近了前来。
他一双眼似长在了谢书柠脸上一般,嘴里说着:
“嫂嫂,你回来的好迟,一整日没见到嫂嫂.......”
阿璃上前一步,挡在谢书柠身前,福身行礼道:
“奴婢给二公子问安,还请二公子慎言。”
那江景坤被人挡住视线,心生不悦。
却又碍于,这丫头是谢书柠身边伺候的,这才耐着性子说道:
“我不过是与自家嫂嫂说几句体已话,怎的偏你这丫头如此多嘴?”
谢书柠心生厌烦,往左避开一步,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数落道:
“坤兄弟,我这丫头自然是为着我好的。
倒是你,这种话大可人少时,你我私下说。
如今这大庭广众的,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说你我闲话。”
江景坤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
便在这时,一缕秋风拂过。
他借着昏黄烛光,瞧见那轻纱下,美人面上的娇柔浅笑,心中不免激荡!
他急不可耐的又上前一步,扯话道:
“嫂嫂,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谢书柠伸出葱白水嫩的食指抵在唇边,低声说道:
“别着急,晚些时候,再细说。”
她说完这话,便抬脚跨进垂花门,朝后院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她又回眸朝那江景坤看了一眼,却在侧目时瞧见水榭栈桥弯角处闪过一个人影。
待她细看,却又没了踪影。
谢书柠又朝那地方看了两眼,却听到身侧阿璃低声说道:
“夫人,这二公子实在不像话,该去告诉老夫人才是。”
谢书柠眸光微冷,唇角扯出一丝玩味,说道:“是啊,确实不像话。”
直到那抹倩影看不到,垂花门拐角处的江景坤才回过神来。
自三年前,兄长大婚,他便对这位刚进门的嫂嫂心生爱慕,可她一直对他很是冷淡。
像今日这般说话,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江景坤起初还有些不解,细想想才明白其中缘由。
嫂嫂不受大哥待见,这是阖府皆知的事,如今反倒成了一桩好事!
他心中雀跃,哼着小曲往自已个儿的院子去了。
而这边的谢书柠还未走到芷菁苑,便被请到了福安堂。
她到时,赵氏正哄着那刚满一岁的江承宇用点心。
谢书柠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想起,有一回的梦里,五岁的江承宇晚饭后非要吃蟹黄酥。
她不给,一是怕孩子吃多积食,二来也担心蟹黄性寒,吃多不利。
可这江承宇便闹到了老夫人跟前儿,让所有人以为她这个主母薄待养子,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如今想来,自已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赵氏见人来了,便叫人将江承宇抱了下去,这才正色说道:
“书柠,今日回门,亲家都好吧?”
谢书柠点头说了个好,却不往下接话。
赵氏见此,只得笑道:
“如今景川也回来了,差事办的也得了圣上嘉奖,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她话音一顿,又开口道:
“再过些时日,便是我的四十寿宴。
到时定要请亲家来一同热闹热闹,也好叫他们来瞧瞧你当家主母的派头。”
谢书柠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无非就是赵氏想将那中馈之权,还回来罢了。
她正要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一道急切之声:
“母亲,咱们承安侯府的脸面,都被谢书柠丢尽了!”
随着这话音未落,江景玥便闯了进来。
赵氏见此,忙斥责道:
“玥儿,你又胡说什么?昨日罚你跪祠堂白跪了不成?”
江景玥一听这话,下意识就觉得膝盖酸痛,却在下一刻看到了正坐着喝茶的谢书柠。
她立时来了气,伸手指向谢书柠,气恼道:
“母亲,你就这般相信她?到底谁才是你女儿?
你怎么不问问她今日回门发生了何事?
这外头,可都传遍了,说咱们承安侯府草菅人命呢!”
赵氏闻言,脸色微变,看向谢书柠,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书柠,你说说看。”
谢书柠将手中茶盏一放,言简意赅将疯马事件说了出来。
那江景玥一脸烦躁的说道:
“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何必将事情闹得如此大!
你如今是侯府的人,怎么还一副唯利是图的商贾行径?
如此这般,我承安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赵氏听到此,点头道:
“书柠,此事的确是你思虑不周。
救不救人不打紧,那孩子若命丧于马下,也是他的造化。
要紧的是咱们承安侯府的名声,你一个高门贵妇怎能在市井如此抛头露面?
另外,此事若被有心人利用,借此在朝堂上针对景川,你又该如何?
你出身商贾,不懂这朝堂的人心叵测,既帮不上景川,也万不能去害他不是?”
她话音一顿,皱眉看了眼谢书柠,语气重了几分,说道:
“书柠,你听母亲的,为了咱们侯府,你往后还是少出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