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突然下起雨来。
银针一般的雨越下越大,混着风飘进了窗户,浸湿了那信的一角。
萧胜自在地在对面喝茶,似乎那信全部被雨水打湿,也毫不在乎。
江鹤安眯起眼来,将信往里头挪了挪。
他刚查到曾石进是在帮睿王做事,萧胜就来让他把人捞出来,还要把痕迹抹干净。
这就明摆着要试探他,是否愿意帮睿王办事,是否愿意站队睿王。
不过,这正如了他的意。
自他十七岁中了状元之后,萧胜便对他越发疏远,提防起来。
要想通过萧胜被睿王主动招揽,实在不易,若是萧胜在从中阻挠,就更是难上加难。
为了大业,为了复仇,江鹤安只能另辟蹊径,把主意打到萧华安身上。
萧胜是睿王不可或缺的臂膀。
江鹤安又正任大理寺少卿,与萧华安成了亲之后,江萧两家便是密不可分的姻亲关系。
睿王岂会愿意他投靠别人。
少一个手下不要紧,但多一个敌人是万万不能的。
江鹤安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装作推脱道:“舅舅谬赞了,我实在看不出这信上之异常。”
萧胜将茶杯搁下,“慎之,再好好看看,不着急,这信里有案子的重大线索,你可要看仔细了。”
他又道:“慎之,以你之能,曾石进此人你应当己经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
江鹤安眼眸幽深,笑道:“我才疏学浅,尽管多番查探,也没查出他是舅舅的人,惭愧惭愧。”
既然没查过曾石进是萧胜的人,也就自然可以当作没查出他跟睿王有瓜葛。
萧胜皱眉,“他虽是我的人,却不是在为我做事。”
“那他是在为谁做事?”江鹤安眉峰一挑,等着他把牌面亮出来。
“睿王殿下。”
江鹤安:“舅舅此话可有证据,攀咬皇子可是重罪。”
萧胜道:“我亦在为睿王做事。”
江鹤安装作惊讶的神情,“舅舅不是在说笑?”
萧胜摇头:“当然不是。”
“舅舅藏得真深啊。”
萧胜道:“慎之,其实你也是睿王殿下的人。”
“我是睿王殿下的人?”江鹤安面上露出疑惑,“舅舅,这可把我说糊涂了。”
“你以为你的大理寺少卿之位,是怎么来的,全靠睿王殿下暗中帮忙。”萧胜道,“要不然,在这京都当中,任何一个勋贵之子都能把你踹下去。”
江鹤安心里冷笑连连。
萧胜这是在提醒他,江府根基太浅,若是不倚靠睿王和萧胜,大理寺少卿之位很快就要由他人来坐了。
“就跟你明说了吧,这次案件是睿王殿下特意让我来找你的。曾石进会把他牵扯出来,所以是万万留不得了。”
“慎之,皇上己经老了,没多少时日了,你该为自己择个新主了。”
江鹤安沉默不语。
“其实,就算你不想投靠睿王殿下,都己经别无选择了。从殿下帮你争得这少卿之位时,在别人眼里,你便就是殿下的人。”
萧胜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想想吧,这案子,还有你未来的前程。”
在他即将要踏出门时,江鹤安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舅舅,这案子我会办好,请殿下放心便是。”
萧胜露出得意,颔首:“我会替你转达的。”
江鹤安静静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冷漠得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几日后萧府,江念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香兰才出来把她引到萧华安的院子。
卧房里,华安坐在窗边的小榻上,脸上挂着甜笑,她一手举着绣棚,一手捻着一根银针,专心刺绣。
香兰进来禀报:“小姐,江二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江念念入屋内,见了礼,“问县主安。”
华安并未抬头,手上还在走针,“听说你姨娘绣技一绝,你得了她的教导,绣技也是不错的。”
江念念于刺绣一事上是颇有些自得的,虽比不上周姨娘,但放在众多闺阁女子之中,也是出众的。
江念念扫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红盖头,道:“所以县主请我来,是想让我帮着您绣出嫁之用?”
华安把绣棚搁下,饮了一口甜香的蜜饯金橘茶,才道:“是,也不是。”又唤香兰,“给她拿个凳子来。”
“谢县主。”
江念念首觉事情不简单,坐下也并未多言。
华安拿眼瞧她,原本圆润可爱的杏眼里,此刻都是森然冷意。
“我要除去云雀。”
“除去?”江念念轻皱眉头,“县主之意,我不明白。”
“我实在瞧她不顺眼,不如彻底除掉她,一了百了。”华安站起身来,微微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江念念瞬时瞳孔放大,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以前只觉得华安骄纵跋扈,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
华安俯视她,一双水灵灵的俏眼里透出令人胆寒的威慑,脸上却是笑盈盈的,“怎么,觉得我太狠了?”
“不是。”江念念连连摇头否认,“我,我只是觉得县主何必大动干戈,等您嫁进来了,再处置她也不迟,更何况您是皇上赐婚,她怎么也越不过您去。”
“正妻之位和表哥的心,我都要!”华安狠狠地道,眼里似要渗出毒液来,“从小到大,我萧华安要什么得不到。我绝不允许有人来抢我的东西,哪怕一丝一毫。”
更何况,那贱婢己经在表哥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自她从西和园出来之后,心里始终不安,怕江鹤安晓得了之后,会因为在意云雀,而对她生了怨气。
为了试探江鹤安的态度,她便把一个亲绣的香囊送去了江府。
江鹤安笑着收了,却在她离开时候,派人也送来一个香囊。
那香囊上头绣得是一株并蒂莲,莲花旁边还有八个小字。
并蒂花开,各守其位。